一連喚了好幾次,才見著一個鬢發稀疏,頭上纏著藍布巾的老嫗,摸索著從昏暗的屋子裡走了出來。
她眯著眼,往前伸著脖子,像是看不太清楚來人的模樣,卻又擔心對方等太久了,真的耽誤了事。
於是倚在門口,迷茫的問道:
“你們有什麼事嗎?”
鳳瑾略顯失望的歎了口氣,她可能是找錯地方了。
可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又不甘心的問了一句:
“老人家,您這裡以前賣過酒釀圓子嗎?”
老嫗明顯一愣,像是許久沒聽到這件事了,半晌之後,麵龐上浮現了悲痛的神色。
“不賣了,早就不賣了。”
她不停的搖頭歎氣。
“自我兒子死後沒多久,老伴兒也撒手人寰了,我年紀大了,眼睛看不清,腦子還時不時犯糊塗,索性就不賣了,反正也沒什麼盼頭了。”
“您的兒子……”
鳳瑾小心的出聲。
老嫗就撐著門方,抬起頭,怔怔看著陰沉沉的天。
“我兒子是大禹第一雄師黑虎軍的兵卒子,隻可惜前些年在與越人一戰中,再也沒有回來……
“他是我兒子,我最懂他,他是保家衛國去了,他是英雄,不是通敵叛國的賊寇。”
鳳瑾的心忽然虛得厲害,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嫗害怕了起來。
她完全不敢看她,甚至不敢在這方落敗小院裡多作停留,心慌的說了聲抱歉,便落荒而逃了。
顧長風還是在後邊跟著,像是不肯罷休,於默默無言中逼迫著鳳瑾陪他喝酒去,鳳瑾沒應。
最後的最後,是謝玄去街邊小攤上帶了兩碗酒釀圓子回來,二人各自端著一碗,蹲在背街的小巷子裡,吃了起來。
雖不是桂花味兒的,鳳瑾還是吃出了心酸的味道。
她忍不住抬頭,對靜靜撐傘的男子抱怨:
“謝玄,你是不是沒讓老板加糖,這吃起來怎麼有些苦?”
謝玄抿著唇,擔憂的看著她。
圓子不苦,陛下是心裡苦吧。
“那屬下這就去讓老板添點兒糖?”
鳳瑾卻搖了搖頭,用勺子舀起就往嘴裡塞。
“不用,甜的吃多了會蛀牙,就像好話聽多了,再無法看清事實一樣。”
蹲在對麵台階的顧長風慢慢放下勺子,抬起眸子,無聲的打量著鳳瑾。
他欲言又止,最後隻嫌棄的說道:
“鳳瑾,圓子裡的酒不夠烈。”
讓人醉不了。
醉不了,就隻能保持清醒,清醒,就必須麵對沉重的真相。
鳳瑾表情微僵,勉強的笑了笑:
“是麼?不烈也好,免得傷身。”
“那麼鳳瑾,景曆二年冬月初七,你在哪兒,謝玄在哪兒,你們可曾謀劃過什麼?”
這是顧長風查出的事情,景曆二年冬月初三至初七,鳳瑾稱病不朝,可黑虎軍被定下通敵叛國之罪的時間正好是冬月初八。
鳳瑾記不清了,捏著勺子輕輕叩擊著碗沿,微微的搖了搖頭。
謝玄卻明顯一震,紙傘傾斜,將邊沿的白雪抖入了鳳瑾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