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七年三月初,冬雪漸融,春風漸暖。
史無前例的疫病自黑水嶺與霜城爆發,迅速向周邊蔓延,但也以史無前例的速度,被人為的控製消滅。
一時之間,這場古怪的疫病以古怪的治愈速度,在整片大陸傳開,直接蓋過了大禹女帝鳳瑾意外駕崩的流言,以及大禹逍遙王鳳穎三拒登基的熱聞。
彼時雲都街頭巷尾,百姓對整件事議論紛紛。
“誒,你們可知那疫病因何而起,因何而終?”
浮雲巷旁的小食攤上,一個不務正業十幾年的公子哥,將眉一挑,環視一圈兒,就開始故弄玄虛。
“春正月雷,民不炊,為喪為疫。”
正巧走來一位青年,將冒著熱氣兒的餛飩往桌子上一放,抽出筷子往筷子上一篤,隨口搭了句話就兀自吃了起來。
這話,正是那公子哥兒在肚子裡準備好了話,被人搶先說了出來自然是不樂意的。
轉頭朝鄰桌看去,青年穿著深青色領衣,帶有浮花的深褐色衣襟一直從領口垂到右側腰間,雙腕處綁著褐色護腕,後背掛著一頂竹篾編織的鬥笠。
渾身上下,一股濃濃的江湖氣。
公子哥生在都城,又在浮雲巷周邊混跡了十幾年,身邊有著一幫狐朋狗友,道上的一些賊匪流寇也認得幾個。
見青年如此,隻當他是個因家鄉動亂活不下去,隻好鑽入包羅萬象的雲都裡討生活的江湖人。
這種人,想要在雲都這種步步殺機,波詭雲譎的地方生存,首先就得像當地的三教九流低頭。
強龍難壓地頭蛇,這是無數外來人用鮮血證明的。
公子哥兒心生輕蔑,拍桌而起,走到青年旁邊,一腳就將他旁邊的長凳踢翻。
“故弄玄虛!”
公子哥兒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用拇指刮了刮鼻頭,盛氣淩人的問道:
“小子,你倒是給本大爺講講,這疫情怎麼就扯到正月雷上邊去了?
“你要是說得本大爺滿意,你這條小命就能保住,本大爺要是不滿意……嗬,雲都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可就出不去了。”
青年端起大海碗,仰頭將裡邊的餛飩湯一飲而儘,視線稍微停留就可發現,他指骨修長有力,虎口處還有積年累月磨出的硬繭。
喝完湯後,青年將海碗放下,往桌上扔了六個銅板,便欲起身離開。
離開之前,冷淡的瞥了虎視眈眈的公子哥一眼,說道:
“不是我扯到正月雷上,是你打算扯到上邊。”
明明一臉平靜,存在感也極弱,一旦扔到人群裡,根本發現不了,然而就是這樣淡淡的一瞥,公子哥卻周身血液凝滯。
目送著青年消失在巷尾,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咿呀的發出了聲音。
“那到底是誰,怎麼會這麼恐怖?”
公子哥扔下狐朋狗友,驚慌失措的往家裡跑去,至後,再也不敢上街,更不敢看到與青色相近的衣衫。
青年停在西邊荒廢的塔樓之上,看著遠處那混跡在人群中的那郎才女貌的一對,回憶著口中幾十年都未變的味道,苦澀的砸了下嘴。
而後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飄揚的、早已褪色的紅綢之下。
“娘親,那樓上又有人,是個很帥氣的大叔叔。”
孩童的母親臉色大變,拎著他的領子,就將他塞回了屋子。
“孩兒他爹,過幾日咱們去歸雲寺求求福吧,這孩子一定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