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知淺笑不語, 她又不是真的傻子,那些能讓小盧氏忍而不發的事絕不是後宅那麼簡單,她一開始是沒想明白, 可這些日子慢慢也琢磨過味兒來了,這裡麵隻怕還牽扯著王氏家族鬥爭!
時知輕聲勸慰道:“總歸母親放心,不管王氏以後如何,女兒是隻認十六郎和十九郎的。”
血緣關係是天然的同盟, 不管時知以後和十六郎十九郎親不親近, 旁人眼裡他們永遠是一母所生的異姓姐弟。
時知又是崔氏繼承人, 那麼王氏不會放棄這塊關係,這也是王釗看重時知的原因之一, 他兩個嫡出兒子和時知的血緣關係也是他的籌碼!
小盧氏顫了顫嘴唇,她的理性告訴她應該替兒子接住女兒這話, 讓他們三個在未來達成同盟,這對所有人都好, 可她的感情讓她說不出來, 這個女兒是崔燦和她的孩子, 是她曾經想要犧牲一切都要保住的孩子!
最後她開口的聲音嘶啞:“對不起, 阿蓁。”
時知看著淚流滿麵得小盧氏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母親這不是你的錯,阿蓁不會怪你。”
如果阿蓁還在大概是會傷心吧, 她的母親心裡最重要的不止有她一個了, 可這個母親還是愛她的, 從來江南以後,小盧氏一直都在回避那些會讓女兒難過的問題, 所以阿蓁還是會保護她的吧?
時知覺得她沒什麼權力怪這個總是身不由己的女人, 是這個世道太無情, 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張大網裡不得脫身。
“你應該怪我的, 我不是個好母親,扔下你走了,如今又讓你為了我妥協。”小盧氏抱著女兒痛哭,她有時候無比痛恨著這一切,明明不是她所願,可每次都要把她推入兩難的境地。
時知輕聲安慰:“母親不必為難什麼,如今十六郎還小,一切未可知,您是盧家女兒,崔氏繼承人的母親,又有什麼好怕的?”
小盧氏慢慢止了眼淚:“我怕什麼,十六郎、十九郎說到底是王家血脈,他們又敢做什麼?我怕的是以後他們會讓你們三個為難!”
時知想到那些人的算計,冷笑:“這又有什麼好為難的!我是崔家女,他們是王家郎,以後要是真有為難的事,那我們隻論兩族利益私底下再論姐弟之情,誰還敢真多說什麼不成?”
又想到內宅那些事,時知勸道:“他們不過是背後用些小算計讓您為難,女兒卻是不怕的,以後再遇到什麼事您不必顧慮女兒多想,該怎麼做就去做總歸咱們母女心裡明白就好,歲月還長,誰又知道如今的人還能不能見到那時候的事?”
小盧氏看著突然鋒芒畢露的女兒,一時竟語塞,這樣的阿蓁讓她有些熟悉,仿佛很多年前也有個人是這樣的。
“阿蓁……”
時知收斂了眼中冷芒,溫聲道:“母親休息吧,切莫多思,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放寬心就是。”
小盧氏在時知離開後發了許久的呆,她知道女兒不一般,可她萬萬沒想到這孩子竟然看的這樣透,她總歸還是小瞧了這孩子,她的女兒終究不是困於要內宅的人,小盧氏第一次覺得也許這樣的女兒成為崔氏的灶女不是件壞事。
時知離開熹榮堂往回走的路上,看著這王氏宅院繁花美景再提不起半點興致,她突然感覺心累的很,這高門大戶的錦繡富貴背後似乎哪裡都藏著令人顫栗的血雨腥風。
如今王氏一半勢力都在江南,所以當她知道世家打算聯手向崔氏大祖房發難時,就估摸著這裡麵肯定有王氏的手筆,畢竟這翻車在北方的作用可沒有南方那麼大。
清河是北方的地理環境算是少見的多水係,可就像晉州、冀州、燕州這些地方能用到的不足三成田地。
從王九娘的突然發難開始就是一個信號,小盧氏大概也是知道些內情所以才不讓她多問,但時知分析了一下後感覺這應該不是王釗的意思,這種手段太粗淺不是他那個級彆的人會看得上的。
崔教授回信中除了提醒她王氏內部不消停外,還特意幫她問了阮媽媽,大家族內宅的事原來的崔家主並不關心,所以阮媽媽知道的更多。
當時知知道了王氏與金楊許氏一些“陳年舊事”時,很多沒想到的關竅一下子就通了,但時知那會兒並沒有看清楚全局,她以為王九娘這事兒大概是有人看出來了王氏與崔氏存在的矛盾點,想趁機渾水摸魚玩“螳螂捕蟬”那一套。
時知沒心思跟那些人玩遊戲,她對於王氏內宅的風波沒半點興趣,所以隻是單純派人借送櫻桃的事敲打了王氏族人一次。
可冰行這件事卻讓她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她以為這隻是王氏內部“矛盾”引發出的事端,終究是她太小瞧江南這塊地兒了!
他們比她想的更沒有下限且更“靈活”,世家與豪族的矛盾歸根結底還是“利益”,當利益有分歧時自然敵對,可當利益一致時他們一起“合作”似乎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