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是知道他這群小弟的。
二-逼少年不以學習為榮, 反以學習為恥。老師看他們的目光像看一灘爛泥, 他們也就慢慢把自己活成了爛泥的樣子。讓他們學習, 可能比讓他們殺個人還難。
二哥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哥,你說啥?”
老三默默掏出一根煙,想點,被鷹哥一掃, 又塞了回去。
小六輕飄飄地道:“我們不是學習的那塊料啊。”
小七則關心地問道:“這一對一輔導得多少錢啊?”
周路文:“……”
周黎一點都不意外,好脾氣地分析:“咱們換個角度想, 你們考不上大學, 畢業了能乾什麼?天天發傳單, 去餐廳端盤子,幫家裡洗車, 還是合夥賣菜?想找個坐辦公室的工作, 起碼得有本科專科的學曆吧?”
小弟們沉默。
這問題他們以前沒有想過, 但前不久他們找過工作,都知道不像想象中的那麼美好。他們這個情況,畢業了好像隻能去乾體力活。
小四突然道:“哎, 我們可以送外賣啊, 據說賺得蠻多的。”
其餘幾人眼前一亮, 頓時抓到救命草:“是啊, 送外賣,沒啥技術含量,容易!”
周黎讚同道:“嗯,是條道。”
他心想哪天就安排你們親自去感受一個禮拜的外賣員生活, 嘴上道,“既然有這個當後路了,你們閒著也是閒著,試試另一條路又沒什麼關係。”
他看著他們,笑眯眯地畫大餅:“每個周六日,我派豪車接你們去我那裡學習,累了遊泳池裡兜一圈,吃吃零食打打遊戲,中午帶你們去市區有名的餐廳,讓你們也體驗一把上流社會的生活。”
小弟們齊齊雙眼放光。
周黎繼續道:“我給你們找的都是名師,做的題也都是重點高中的題,不是二中那個破學校能有的。”
他蠱惑道,“你們想想看,萬一你們其實有能力,隻是老師不行,所以才總這麼菜呢?等你們跟著名師學一段時間,在學校裡一鳴驚人,班主任和教導主任都得喊你們爸爸。”
二哥激動地一把握住他的手:“彆說了哥,不就是學習嗎,學他娘的——!”
老三道:“我從小就聰明,沒問題的。”
“對,我也是,我小時候是神童來著!”
周黎知道他們八成是為了去市區玩才答應的,但並不介意。
反正等把人弄到眼皮底下,想怎麼樣還不是他說了算?
他滿意地點點頭,沒下限地又吹噓了一波,充分肯定他們的天賦,搞得二-逼少年一個個都開始暢想將來當上大老板、迎娶白富美的日子了。
眾人胡扯了一會兒,錢大姑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喊他們回去吃飯。
周黎便和他們道彆,帶著周路文去了飯店。
錢家人選的是一個家常菜的店,要了一個大包。他們到的時候,錢多樹幾人也才剛來,一行人紛紛落座,商量著點好菜,便一邊聊天一邊等著上菜。
錢大姑有意修複和前侄子的關係,笑道:“這多熱鬨,往後有空就該多走動走動,立業你常回來玩玩,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將來有個什麼事,你哥你弟他們也能幫襯你一下。”
小輩們看了一眼某人,沒有吭聲。
他們知道這混子以後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了,隨便一點零花都夠他們過好幾年的,可他們的關係早就僵了,麵對麵坐著都不知道能說什麼。
周路文聽得皺眉,沒等開口,周黎就笑了:“哦,行啊。”
錢大姑欣慰極了:“我就知道立業懂事。”
周黎完全不謙虛,笑道:“我一向如此,這世上就找不出比我更懂事的孩子。”
錢大姑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嘴角,愣是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
小表弟一個沒忍住,輕輕嗤笑了一聲。
周黎抬眼看過去,笑得萬分和氣:“你有意見?”
小表弟想起他那股子狠戾勁兒,縮縮脖子,不敢回答。
錢大姑狠狠瞪一眼兒子,連忙打圓場:“他哪哪都比上你,哪能有意見啊。”
眾人:“……”
這一句馬屁拍得實在太過了,所有人都詭異地看向了她。
錢大姑被看得老臉一紅,乾笑地另起一個話題,終於不再作妖了。
周路文看了看周黎,見他十分淡定,想到他在遊戲裡的風格,便閉嘴了。
周黎有意裝傻和稀泥,一頓飯吃得還算和氣。飯後錢大姑本想再留一會兒,讓小輩們打個牌,交流一下感情,卻聽見周路文說不會玩,而錢多樹也說太晚了要休息,便歇了心思,改到明天再聚,這才散場。
錢多樹帶著兩個孩子往家裡走,看一眼周黎:“你不用搭理你大姑,就會占便宜。”
周黎笑道:“我知道。”
錢多樹點點頭,餘光掃見周路文的身影,補充道:“小文你也是。”
周路文很聽話:“嗯。”
錢多樹依然不太敢看他,但或許是吃飯時聊過幾句,緩解了緊張和難堪,他比先前放鬆了些,等進了家門便忙前忙後,要給他們切水果。
周黎攔住了他:“彆切了,吃不下去了。”
周路文緊跟著道:“我也是。”
錢多樹聞言作罷,示意他們去洗澡。
浴室裡換了新的架子,舊毛巾扔了,放著兩條嶄新的浴巾,擺得和酒店一樣。周黎一時啼笑皆非,對此沒做評價,簡單衝完澡便進了臥室,盤腿坐在床上玩遊戲。
少傾,周路文也進來了,坐在他身邊陪著他玩。
周黎抬頭看他:“你不去和他聊聊?”
周路文道:“我等著他主動來找我。”
他看著周黎,壓下心裡的苦澀,說道,“這麼多年,一直到你出來他才肯去看病,病情也是由你說給我們聽的。我知道他可能會覺得難堪什麼的,但逃避不是辦法,他不能總這麼被動,讓彆人在後麵推著走。”
周黎略微稀奇地打量他。
周路文看似隨和,一副什麼都能包容的樣子,但其實也蠻有想法的。
“玩遊戲吧,”周路文道,“我還在第二關,第三關是什麼?”
周黎道:“沒有規則。”
周路文詫異:“嗯?”
周黎遞給他看:“壓根沒寫通關條件。”
第一關是獲得10個積分,第二關是拚拚圖,而第三關卻除了一句“祝你好運”什麼都沒寫。
周路文道:“也沒有機關和特殊符號?”
周黎道:“沒有,你玩你的,我研究研究。”
他說著見消息框閃了閃,伸手點開,發現季少宴見他上線便聯係了他,詢問他的想法。
周黎回憶一番。
他記得原文裡,宋鶯時是誤打誤撞開了一個箱子,就稀裡糊塗地到了第四層。之後的視角都在她身上,期間發生過一係列的事,二哈也是在這個時間段被錢立業打回原身的。而等宋鶯時忙完回到遊戲,季少宴才剛進遊戲不久,如果沒記錯,最後是季少宴帶著他們過去的。
他回道:你怎麼想的?
季少宴:暫時沒想法。
周黎:那我想想看。
季少宴:你明天有空嗎?要不你來找我,咱們商量看看?
周黎:沒空,我今天回以前的家了,明天要和朋友聚聚,再帶著周二四處轉轉,估計晚上才能到市區。
季少宴盯著這條消息,足足沉默了好幾秒,敲出兩個字:周二?
周黎:嗯,他也來了。
季少宴:“……”
不用問,這兩個人肯定是住一屋的。
和他的人躺在一起、睡他睡過的床、蓋他都沒蓋過的被,季大少想象那個畫麵,笑得特彆好看,敲字道:挺好的。
周黎不知道他都要氣出內傷了,繼續研究第三層。
這幾層的畫風高度一致,就是迷宮加箱子,要說第三層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岔路沒有那麼密集。
其他玩家經過一天的努力,很多也都到了第三層,公屏裡一片怨聲載道。
鄭三:這什麼玩意,祝你好運什麼鬼,要開出鑰匙才能進?
季二:不能吧?
黎:拚運氣唄,可能一會兒就有人進第四層了。
鄭三:扯吧你就。
話音一落,隻見公屏瞬間刷出一條消息。
[係統]恭喜玩家[三月]進入第四層。
眾人:“……”
什麼啊,這就第四層了!
周黎看得嘖嘖稱奇,心想果然一下子就去第四層了。
宋鶯時很懵逼,見他們在公屏上喊她,便實話說是開了一個箱子。眾人簡單分析一下,沒見到有鑰匙的信息,覺得搞不好是開箱子進,於是瘋狂地去開箱,結果開了一晚上都沒用,隻好下線睡覺。
季少宴看著傻白甜發過來的“晚安”,想到他正和彆人睡在一起,就不怎麼想回。
晾了半天,他又看看這兩個字,忍著內傷敲了幾個字:你也晚安。
周黎毫無壓力地睡了。
他和周路文一屋,錢多樹自己睡一屋,保鏢大哥在客廳裡對付一晚,小公寓很快安靜下來。
轉過天周黎起床的時候,錢多樹已經買好早點。
他今天還得上班,告訴他們中午彆買著吃,他回來給他們做,便拿著車鑰匙走了。
剩下的三人吃完飯,下樓扔垃圾,順便散個步。
剛走到新舊兩個小區的交界口,隻聽一陣哭聲隱隱傳來,還夾雜著一點試音般的鑼聲,周黎心頭微跳,猛地望向聲源。
周路文見狀道:“怎麼了?”
周黎道:“朋友的奶奶可能去世了。”
他說罷朝那邊走去,半路偶遇二哥,幾個人便一起到了宋鶯時的樓下,發現這裡果然搭起了靈棚,聽說人是半夜裡沒的。
生老病死,人生定律。周黎輕輕歎了一口氣,進去鞠了三躬,對有過一麵之緣的宋父點點頭,走到宋鶯時的麵前,低聲道:“節哀。”
宋鶯時哭了半晚上,眼睛已經紅腫,哽咽地“嗯”了聲。
她後媽和繼妹打量地看著他。
這男孩雖然長得很不錯,但頭上裹著紗布、腳腕上還有個紋身,一看就是問題少年,宋鶯時竟和這種人有牽扯,真好。
周黎無視一旁的目光,又安撫了幾句,轉身走了。
宋鶯時腦子裡有些木,等他快要出去才想起一件事,起身追了兩步,讓他去樓上把小金毛接回去,順便把那些狗糧和玩具也一起拿走,她留著沒用。
周黎沒意見,反正他這次回來也是要接小金毛的,放在宋鶯時家裡太修羅場。
這念頭剛一閃過,便見她繼妹偷偷跟著她過來了,聽完他們的話,好奇地看著宋鶯時:“姐,這你男朋友啊?”
宋鶯時啞聲道:“不是。”
繼妹不信:“那你怎麼還幫他養狗?”
宋鶯時懶得搭理她,回到靈堂,重新跪下了。
周黎就更不可能搭理她了,輕車熟路上了樓,見宋鶯時把小金毛栓在了暖氣片上。小家夥看著周圍這群生人,默默縮在角落裡,委委屈屈的,此刻見到周黎,它連忙躥了過來。
周黎摸一把它的頭,簡單收拾一下東西,解開繩子,牽著它走了。
到樓下時他又看了一眼靈堂,在心裡歎氣,宋鶯時回家後就過得比較艱難,也不知蛋蛋這次還管不管他老婆。
他見小金毛圍著他的腳腕轉圈,忍不住道:“你說你那個兄弟放著親媽不要,非要纏著後爹,什麼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