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距離那燈火不遠處的一顆樹梢上,背負著雙手,看著那處的燈火皺起了眉頭。
那裡,本應該早無人住。
那裡,本應該已無人知曉。
那裡,他原來很熟悉,現在……依舊很熟悉。
那裡的燈,已有十五年沒有再亮過,可偏偏今兒個它卻亮了!
除了她,還會有誰會點上了那兩盞燈?
莫非是某個入山碰巧找到了那木屋的獵戶?
不會是獵戶。
獵戶會點亮屋裡的燈,不會點亮外麵的那盞燈!
那是一處並不寬闊的木製小樓。
一盞燈掛在了小樓外麵的屋簷上。
一盞燈亮在了屋子裡。
燕基道落在了這小樓的門前。
他看著這扇虛掩的門,卻遲遲沒有伸手將它推開。
他抬頭望著這扇門的門楣處。
那裡掛著一串風鈴。
風鈴已顯得很是陳舊,但當風吹來的時候,它依舊搖擺著發出了叮叮當當的清脆的聲音。
就像在招魂。
又像在迎接回家的人。
這裡本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京都。
那個家雖然每個夜裡都燈火通明,可在他的心裡,那個家是漆黑的。
是冷冰冰的。
是令他內心極為排斥的。
這裡卻不一樣。
這裡雖小
雖簡陋。
卻偏偏是他眷顧的家。
同樣是女人。
但女人與女人之間的區彆偏偏就那麼大。
他隻認這個家,因為他的心裡隻有那個女人!
聽著這風鈴聲,看著這串熟悉的風鈴的樣子,燕基道的眉間隱隱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他不願再去回憶從前。
但從前的記憶卻偏偏又是那般的刻骨銘心,仿佛就在昨日,就在眼前。
那串風鈴是她掛上去的。
她說聽到風鈴聲響起,就會覺得是他回來了。
那是她的期盼。
是她的守望。
是他和她共築的巢!
他不允許有任何人侵占了他和她的巢。
哪怕這是一處空置了十五年之久的空巢。
燕基道起了殺意。
可偏偏就在這時,裡麵有水流聲響起。
這聲音他很熟悉。
屋裡有一處溫泉。
十五年前,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這大雪紛飛的夜裡,泡在那處溫泉中。
用瓢舀起那溫暖的水澆在他的身上。
一模一樣的澆水聲。
這該死的!
他居然汙了那一池溫泉!
他正要推門而入,屋裡有一個聲音傳來。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果然還是來了。”
“可惜,你那情人卻已化為了一堆白骨。”
“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
“讓我也學她那樣給你搓搓背。”
“但我肯定沒有那狐狸精的手藝好,可我還是想要試試。”
燕基道落在門上的手忽的一僵。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也很討厭。
她是他的妻子麗陽公主寧暮雪!
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
也有一張很美的臉。
還有一具傲然的身體。
卻偏偏生了那一副蛇蠍般的心腸。
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怎麼知道這裡?
燕基道深吸了一口氣,有一陣風來,那盞燈籠在風中搖曳。
那風鈴聲又再次響起。
他沉默片刻,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