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我知道了。”
梅雨的心都提了起來,洛修殿下的身世是王室秘辛,也是他自己的內心創傷,梅雨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主動對人吐露,竟然隻換來一句“我知道了”?梅雨的右手悄然放上劍柄,準備一有不對的跡象就製止兩人。
不料洛修沒有動怒,而是道:“我看你同情心豐富,白天還暴露異能去救隻見過一麵的反神派小公主,怎麼對我就這麼冷淡?我還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
“我們什麼時候變成朋友的,我怎麼不知道。”安何道,“你長這麼大,安慰或者勸解的話大概都聽膩了,而且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很厭惡這個異能。”
“以前我因為長著與其他王室成員不同的黑發,甚至不敢出現在人前。”洛修的影子平複下來,“現在的確無所謂,我習慣了,也接受了。”
“這說不定是我身上唯一的價值。”洛修低聲自語。
“發色眸色和家族其他人不一樣,是特色才對。”安何道,“我也是黑發黑眸,感覺挺好。”
洛修笑了一聲,“果然來找你是正確的。”
說完,他好像終於看見了梅雨,吩咐道:“拿棋盤和棋子過來,我們下幾局棋。”
“洛修殿下,這樣不太好。”梅雨猶豫道,“您該回去了。”
洛修對洛希的屬下耐心很少,“讓你去就快去。”
“洛修是體內舊傷複發,痛苦難忍。”安何說,“把他獨自關著並不是好選擇,安靜的環境會放大痛苦,他需要其他事物轉移注意力,所以洛希放他出來。”
梅雨猛然一愣,洛修將痛苦掩飾得太好,他竟然一直沒有發現!聽完安何的話再觀察洛修,果然能發現洛修的狀態有異常,說話的氣息略微不穩,額頭有薄薄的汗水,被長久未修剪的黑發擋住,眨眼的頻率比平常高一點,應該是在極力忍耐痛苦。
“是我的失誤!”梅雨慚愧低下頭,“洛修殿下的吩咐,我這就去辦。”
“等等。”安何道,“下棋是兩個人的娛樂,我們有三個人,把另一個人孤零零晾著不太好吧。”
洛修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梅雨,梅雨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我的職責是看守,你們不用在意我,把我晾著就好,真的。”
安何一錘定音:“三個人不如玩牌吧。”
梅雨:“……你能不能聽人說話!”
洛修興致勃勃道:“玩牌也不錯。”
梅雨苦大仇深去拿牌了。
等梅雨離開後,洛修道:“洛希怎麼選了這麼蠢的人當親衛長,是看中他忠心耿耿會搖尾巴?”
安何:“怎麼不說是你比較厲害?”
洛修客氣道:“你也厲害。”
安何道:“之前洛希來的時候,狀態也不太好,梅雨還說他需要休息。你們兄弟都一個樣子,病痛纏身?”
“等你離開日輝船,來到繁榮熱鬨的王都,會發現病患並不少見。不止你所在的那個偏遠村落,疾病蔓延在世界每一個角落。”洛修笑容諷刺,“畢竟,我們的神可是執掌疾病的權柄。”
安何:“你說過,神已經死去。”
“是啊。”洛修道,“死亡對於人類是徹底的消逝,對於神明卻不一定適用。”
他發出歎息:“我多麼希望神永遠長眠,再無蘇醒之日。”
安何道:“會的。”
係統在他腦內說:“恕我提醒,宿主正是他希望長眠不醒的神。”
“我的馬甲都成功完成任務,確實該休息了。”安何說,“這和我本人有什麼關係呢。”
洛修發現安何有些奇怪,他讚同洛修的說法,給人的感覺卻不像想要推翻神明信仰的狂悖之徒。
仔細想來,安何一直是這樣。
洛修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安何恍若不覺,說:“要我治療你嗎。”
洛修搖搖頭:“你治不好的。”
安何聞言不再說話,他也不是一定要現在救洛修,洛修拒絕就算了,他懶得去費儘口舌勸說。
回來的梅雨打斷了兩人交談,不止牌具,梅雨還帶來了圓桌以及三個矮凳。
安何誇讚道:“親衛長大人考慮的真周到。”
梅雨累了:“能不能不要稱呼我大人。”
監獄絕大部分罪犯都對梅雨恭恭敬敬,唯獨從安何口中說出尊稱,讓梅雨渾身發毛。
梅雨擺好矮凳,三人圍著圓桌坐下。
外麵巡邏的守衛見到這一幕奇景,下巴都要驚掉,想多看幾眼卻不敢,匆匆抬步離開。作為當事人的梅雨卻渾然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他沒有將洛修與安何當做真正的罪犯,何況洛修正在遭受舊疾折磨,需要娛樂活動轉移注意力。
他聽洛希殿下講述過,洛修的舊傷是為了王室留下的。
梅雨覺得自己的做法很正確,卻忘記他對安何也接納得一樣自然。
洛修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安何提議:“單純玩牌多無聊,添點彩頭吧。”
梅雨義正言辭製止:“軍隊禁止賭博。”
“不是賭博。”安何露出惡作劇般的壞笑,“每局輸的人,臉上要被贏家貼紙條。”
梅雨點點頭:“這樣確實不是賭博。”
洛修的眼神更憐憫了。
幾局過去,安何與洛修臉上乾乾淨淨,紙條都在梅雨臉上。
梅雨不服氣:“再來!”
梅雨逐漸上頭,本來預計幾局就結束的牌局一直持續到深更半夜,安何臉上依舊乾淨,洛修也一樣,梅雨臉上紙條多得已經看不見他的長相,說句話就會吹動好幾張紙條嘩啦啦響。梅雨精神恍惚,懷疑人生:“這不可能……”
他懷疑的目光直刺安何:“你們是不是作弊了?”
洛修道:“怎麼可能。”
安何笑著承認:“是的。”
梅雨眼裡充滿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