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何問:“木首領什麼時候抵達?”
既然他已經知道木清河即將到來的消息,鬆木也就直說了:“今晚。”
安何繼續問:“要不要做迎接的準備?”
“木首領向來不需要這些虛禮。”
“木首領可以不重視,但我們這些下麵的人不能不去做,這終究是我們的一片心意。”
鬆木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豎起大拇指:“花豹,你的覺悟越來越高了。”
安何謙遜道:“都是您教導有方。”
鬆木哈哈大笑兩聲:“你去吧,等木首領來的時候,我會帶你一起麵見他,在木首領麵前為你說幾句好話。”
“多謝大人。”
安何變回人形,後退兩步,朝梅雨使了一個眼色,梅雨會意跟在他身後離開。
遠離鬆木的住所一段距離,安何淡淡開口:“附近沒有耳目,我看你一直憋著話,有什麼就趁現在說吧。”
梅雨吐出口氣,姿態放鬆下來,“你確定要和鬆木一起麵見木清河?”
安何挑起眉:“怎麼?”
梅雨沉聲說:“木清河有雙能看穿一切的真實之眼,虛假的幻覺或者偽裝逃不過他的眼睛。”
安何笑了笑,實話實說:“這是他還沒有遇到過我。放心,到時候我可以帶上你,用幻象做遮掩。”
梅雨不再疑慮,安何這樣說,他也就這麼相信了。
安何說:“其實你剛才的表現有一點不太好。”
“哪裡?”
“我說要提拔你當親信的時候,你應該適當講兩句感激的好話。”
梅雨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吐出一句:“……我可沒你那麼熟練。”
“人情雖然難以掌握,但許多事情都是有普適規則的。”安何模仿花豹常用的姿態,雙手背後閒適往前走著,“你知道,上升最快的方法是什麼嗎?”
梅雨回:“刻苦耐勞,努力做事?”
“是逢迎上司。”安何語重心長道。
這可是無數社畜總結出來的血淚真理。
梅雨從一言難儘的古怪情緒中掙脫,緩了緩神才說:“我可不會這樣。”
“當然。”安何肯定地微笑,“奉承討好你的人,非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還會遭受你的處罰。其實這樣很好。”
梅雨下意識高興起來,像是被洛希殿下稱讚後一樣。
回過神來,梅雨頓時拉下一張臉,他潛意識竟然不知不覺將安何當成了洛希殿下一般的高貴上位者。
安何可太不像了。
梅雨不期然又記起梅冷前兩天的語言和態度暗示。
安何不知道梅雨複雜的心理活動,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他接著說:“就算不去抓住上升渠道也無妨了,因為計劃有變,木清河今晚就要過來,免去我們一點點向上爬然後收集信息的麻煩了。”
嘴上說著省去了麻煩,安何卻露出遺憾的眼神:“真可惜,我的準備都泡湯了,沒有成就感。”
梅雨警覺地問:“你想要什麼成就感?”
“我本來打算做出一番功績,讓鬆木舉薦我,成為木清河手下的高層,至少與鬆木平級吧。”安何興致勃勃道,“從臥底一路做到敵對組織高層,被首領信重,不是很有意思?”
梅雨被他的想法嚇到:“我一點都不覺得有意思!”不禁開始慶幸,幸好木清河突然襲擊,導致安何計劃泡湯。
“好吧。”安何意興闌珊道,梅雨確實不是位合適的聽眾,如果換成羅蕾或者洛修,他倆肯定會捧場幾句,尤其羅蕾,應該能領會到他拋出來的梗。
梅雨又聯想到一個不敢置信的可能:“既然不用再費儘心思往上爬,你對著鬆木那段謙卑下屬的表演是為了什麼?”
“一是加深鬆木對我的好印象,讓我能見到木清河。”安何眨了下眼睛,“二就是因為好玩。”
果然!
梅雨心累,所以他才無法相信梅冷的暗示。
他不是傻子,梅冷對安何身份明裡暗裡的暗示,他並非全然沒有看懂,隻是無法相信,所以裝作看不懂的樣子。
就像梅雨剛回王都時,在月季區教堂對神父說的一樣,神明存在的時代過於遙遠,對於現在的人而言,祂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符號。
梅雨雖然是神的信徒,但同樣如此認為。
而安何太鮮活了,充滿煙火氣息。
他是一個有喜怒哀樂,有血有肉的人類。
兩者之間根本無法劃上等號。
*
天色漸晚。
在天邊的紅霞燃燒正旺時,幸化來到據點的食堂。
由於時間較早,此時的食堂除了員工外沒幾個人,但幸化依舊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快步走到窗口前打飯。
等待期間,幸化一直靜不下心,不停緊張地左顧右盼,直到盛滿熱騰騰飯菜的兩個飯盒重新回到手上,他總算稍微鬆了口氣,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離開。
他穿過走廊,悶頭朝人少的地方走,連湯汁從飯盒的縫隙灑出來,燙到手了也不在乎。
轉過一個拐角,一個拳頭迎麵而來,幸化來不及閃避,被堅硬拳頭徑直擊中脆弱的麵部,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飯盒脫手砸在地上,盒蓋掀開,裡麵的飯菜灑了一地。
幸化艱難撐起上半身,感覺鼻梁火辣辣的痛,他抹了把口鼻的位置,摸到滿手的鼻血。
他心中一涼,還是被逮到了。
兩三天前,幸化偶然撞見花豹大人對一名長相不錯的女成員進行威逼脅迫,讓她去自己的房間。靜靜等到花豹離開後,幸化毫不猶豫轉頭去找鬆木大人,告發花豹的勾當。
花豹遭受了嚴厲的處罰,對告發者懷恨在心。鬆木沒有透露幸化的名字,但花豹不知通過什麼渠道,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他害怕被鬆木再度處罰,不敢親手報複幸化,便暗示了下麵幾個不□□穩的普通成員,給幸化找些麻煩。
一旦這件小事傳到鬆木耳朵裡,花豹還能推脫是普通成員內部的矛盾。
他們看著幸化,不讓幸化去找鬆木大人通報。
即使有去找鬆木大人的機會,幸化也不敢了,再觸怒花豹大人,花豹很可能冒著受罰的危險也要殺了他。
幸化剛從另一個弱肉強食的反神派組織出來,可不敢相信反神派的人。在上一個組織,許多人覺得他把組織當成家,其實隻是做樣子罷了,這樣有助於他更好融入那些激進的瘋子,讓首領看到他的忠心。
現在,即使其他人對木清河吹捧得再天花亂墜,幸化也始終保持懷疑態度。他可不敢相信,如果花豹真將自己殺了,木清河會用花豹的命來償還自己,畢竟花豹是擁有優秀異能的重要成員,他隻不過是沒有異能的無名小卒。
之前鬆木對花豹的懲罰,幸化就覺得太輕微了,花豹僅僅消失了一天,隔天就自如在外行走,今天還被派去執行了任務。
至於為什麼加入反神派,混口飯吃罷了。
還有,為了死去的父母。
“你非要躲什麼呢?”頭頂響起大漢的聲音,“乖乖被我們打一頓不就好了?”
幸化再度抹了把源源不斷的鼻血,抬頭惡狠狠瞪向大漢。
大漢的鞋子踩住他的手掌,在上麵碾了碾,“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們啊,你得罪了花豹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遠處,安何和梅雨看到這一幕。
“花豹留下的爛攤子。”梅雨道。
對於反神派的成員,梅雨沒有多餘的同情心,而且木清河即將抵達,他需要低調一點。
所以,梅雨無動於衷站著。
安何:“我得去處理一下。”
梅雨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好心。”
安何笑著問:“很奇怪嗎?”
梅雨無言以對。
回想安何做過的事情,確實稱不上一個壞人。
他本來想刺一句,安何是身為瀆神犯與反神派的人惺惺相惜,包括那個羅蕾也是一樣。
結果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他又想到梅冷暗示的那一重身份。
如果安何真的是……至少不把他當瀆神者,他如此幫扶反神派的人,又是為了什麼?
梅雨依然缺乏真實感,想不明白。
安何已經走過去,梅雨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大漢剛說幸化得罪了花豹大人,就聽見花豹的聲音響起:“誰得罪我了?”
大漢一驚,顧不得驚訝於花豹大人的突然出現,他思緒急轉,花豹大人這麼說,莫非是不滿自己將他的名字抖露出來?確實,花豹大人表麵不能與報複幸化的事扯上關係。大漢眼珠一轉,覺得自己明白了一切,非但沒有收回踩著幸化的腳,反倒多用了一分力道,衝安何賠笑道:“花豹大人,您聽錯了,我們是和幸化有點私人恩怨需要解決。您今天怎麼有閒情雅致到這裡來了?”
安何道:“你先鬆開。”
大漢一時沒聽懂:“什麼?”
安何不厭其煩地重複:“鬆開幸化。”
大漢滿頭霧水,但還是聽話將踩著幸化的腳挪開了。
安何彎腰伸手,在幾道震驚的目光中將幸化扶起來。
然後,他輕柔拍掉幸化衣服上的灰塵。
幸化滿臉呆滯,全身肌肉繃緊,僵硬得像石頭。
安何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放在花豹臉上,顯得十分滲人,“我是來向幸化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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