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一切其實早有端倪。
之前去接曾實一家的時候,曾實熱情邀請羅蕾吃水果,羅蕾本來是婉拒的,直到安何讓她嘗嘗,她才改變了主意。
安何說的是,你還沒吃過這裡的水果吧。
羅蕾當時覺得安何的話哪裡不對勁,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之後洛修告訴了她關於神侍的事,羅蕾也就將這個小細節拋在腦後了。
現在回想起來,安何奇怪的就是這句話。
羅蕾本以為曾實給他們的水果是小鎮特產,其他地方很難買到,結果羅蕾在王都的水果店鋪發現,那種水果並不少見,許多人都吃過。
反神派的羅蕾雖然見不得光,但生活水平總不會低到哪裡去,尤其身為首領的父親舍不得羅蕾吃一點苦頭。進入反神派之前,羅蕾還是貴族出身,安何怎麼會認為她沒吃過這種水果?
羅蕾不認為安何是說錯了,肯定是有其他含義。
那麼,答案就很簡單了。
安何知道,現在的羅蕾並不是原身。
……太厲害了。
羅蕾抽了口氣。
監獄生活就不用提了,月季區教堂事件發生後,羅蕾得到釋放,但必須就反神派殘黨的問題,配合衛兵的調查與問話,忙完之後又去羅家討要母親遺產,然後打理母親留給她的洋房,清點羅家送來的金錢,還沒歇口氣又要去接曾氏一家與幸化,那段時間她確實沒有品嘗異世界水果的機會與閒心。
羅蕾魂不守舍沿著來時的方向原路返回,轉過拐角的時候麵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羅蕾驚了一下,後退一步。
看清麵前的人,羅蕾疑惑道:“洛修殿下,您在這裡做什麼?”
洛修問:“他,已經走了?”
“是的。”羅蕾朝身後看了看,發現以洛修站在這裡的角度,剛好能遠遠望見離開的安何,心裡頓時有了猜測,“您是來送他的?既然這樣,剛才為什麼不過去呢?”
“他不讓其他人跟過去,說有話要單獨和你談。”洛修道,“你們說了什麼?”
羅蕾了然,穿越者的事確實不能被彆人聽見。
她被洛修看得不太自在,感覺此時洛修的眼神有些熟悉。
很快,羅蕾想出來了。
類似的眼神,她這些天在許許多多神明信徒身上見到過,是對她在神明麵前擁有的特權感到羨慕與眼紅。
洛修身為神侍,也會這樣?
羅蕾不知道該說什麼,乾巴巴對洛修笑了笑。
“算了。”洛修看出羅蕾的為難,也不逼問,就是臉色有點不好看,“我走了。”
羅蕾朝他離開的方向禮貌揮了揮手。
經過洛修一打岔,羅蕾也稍微從心神不屬的狀態脫離出來了,安何知道穿越者的事也沒什麼,反正她本來就是要說的。
安何知道的比她想象中更多,這樣其實更好,羅蕾的十八年人生都是在地球度過,那裡是她魂牽夢縈的故鄉,在無名星係的經曆固然驚心動魄,但穿越前的她也擁有許多珍貴回憶,陌生的世界卻無人能理解,她也沒有對象可以傾吐,即使是安何也不方便,她有時覺得自己像漂在島嶼外圍的孤獨小舟。
現在這個問題不複存在。
敬仰的神明完全理解她,這是何等的幸福。
羅蕾放心不下遠在地球的父母,始終想回去看一看,有了安何的話,她忽然定下了心,產生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覺得回家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夢,而是有機會伸手觸及的目標。
心情轉好的羅蕾露出笑容,甚至哼起了地球的流行樂。她穿過一條華美走廊的時候,欣賞著走廊外的風景,不經意一抬頭,看到高聳建築的屋頂站著一個人。
他身姿筆直,正對著神殿廢墟的方向久久不動。
羅蕾仔細觀察兩眼,不等她出聲,屋頂上的人就先發現了她,“被神眷顧的小姑娘。”
羅蕾也認出來了,這位是赫赫有名的洛夏大人。
……說起來,她在這些人眼裡是不是脫不掉“被神眷顧”這個頭銜了?
頭頂的陽光微微一閃,洛夏從屋頂出現在了羅蕾身前。
“洛夏大人。”羅蕾行禮。
“我是一個罪人,你不必向我行禮。”洛夏笑容苦澀。
羅蕾不太清楚洛夏的情況,也不好說什麼,問出了和剛才洛修同樣的問題:“您是來目送神明離開的嗎。”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羅蕾略微感到無語,如果她繞王宮一圈,會不會發現好多默默目送安何離開的人?
“是的。”洛夏說。
洛夏的外貌十分年輕,看起來並不比洛希與洛修大多少,羅蕾和他交談,卻總有種與長輩相處的感覺。
“您為什麼不親自去送他呢?”羅蕾問。
“我沒有顏麵,也沒有資格。”洛夏的神色愈發落寞,“我身上的罪過,窮儘一生也無法洗刷,神或許再也不想見到我這個失格的信徒了。”
“不會的。”羅蕾鼓勵道,“我們一起等他回來。”
“在此之前,就先對他的旅途獻上祝福吧。”
——願他的旅途一帆風順,充滿鮮花與光。
*
腳下踩到荒星的地麵,木清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發現有些地方被空間裂縫劃開了幾道口子。
鬆木緊接著從他背後的空間裂縫掉出來,樣子遠沒有木清河來得從容,他摔倒在地,身上遍布穿過空間裂縫造成的皮肉傷。
木清河微微彎下腰,朝地上的鬆木伸出手。
“感謝您。”鬆木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慚愧道,“我的實力還不到家。”
木清河搖了搖頭:“你非要跟過來乾什麼呢?”
“您要做的事太危險了。”鬆木說,“我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