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坑時,夜色漸深。
令人談之色變的絕地,缺乏驅散黑暗的燈火。
綿延至視野儘頭的恐怖地陷,儘攬凝沉的黑暗,模糊了中央的霧牆。
天坑周邊磁場紊亂,會對飛船造成不良影響,為了安全起見,左深言的私人飛船停在了稍遠的位置。
安何走下舷梯,呼吸到清涼的晚風,他望向天坑的方位,“陸鴉羽在那裡。”
左深言:“是來接毛毛的?”
“肯定是。”安何說,“還有樊音,在天坑底下。”
“公主怎麼會來?”
安何笑道:“是來看你的吧。”
左深言一怔。
安何知道他對樊音的好感值不低,安撫道:“放心,她暫時沒事。”
聞到主人的氣息,毛毛發出興奮的嗷嗚聲,奔向天坑,安何不緊不慢墜在後麵。
等安何來到天坑邊緣,看見陸鴉羽就站在灑滿月光的樹下。
毛毛蹲坐在陸鴉羽旁邊,委屈巴巴低垂著腦袋,應該是被訓了兩句,畢竟它擅離職守,跟著安何在外麵待了這麼久。
陸鴉羽抬起眸,穿過樹枝縫隙的銀白月光,落進他夜色般漆黑的眼瞳裡,影影綽綽晃動著安何的倒影,也一同映入了跟在安何後麵的左深言。
左深言行禮道:“陸將軍。”
陸鴉羽淡淡“嗯”了一聲,沒有更多反應。
毛毛坐著不老實,屁股悄悄朝安何的方向挪動。
陸鴉羽道:“想去就去。”
毛毛如蒙大赦,站起來甩掉毛發沾的泥土,咧開嘴跑向安何。
陸鴉羽看著安何:“毛毛很喜歡你。”
安何:“我的榮幸?”
“水映也頗為在意你。”陸鴉羽麵無表情的臉看久了,會發現他並非冷酷,而是純粹的沉靜,“他很少這麼在意一個外人。”
陸鴉羽口中的外人,是指元素主神與祂的造物關係網以外的存在。
水映的學生新星,就在星灰的關係網內。
安何笑意不變:“你想說什麼?”
陸鴉羽觀察著他,冷不丁說道:“口罩摘下來。”
安何:“……”
你們這些人都有病吧。
安何從空間裝置取出另一個黑色口罩,團起來扔給陸鴉羽。
口罩顏色近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落到陸鴉羽橫亙著傷疤的掌心。
輕薄綿軟的布料摩挲指腹,陸鴉羽的小拇指穿過口罩掛繩,掛著這個與安何臉上一模一樣的口罩,詢問安何:“這是什麼意思?”
“陸將軍要是喜歡口罩,我就給你一個。”安何懶懶道。
製作口罩的時候,安何出於預防萬一的心理,多做了個備用的。
“不要像逗弄毛毛一樣,耍著我玩。”陸鴉羽微皺起眉,“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口罩。”
“你想從我的臉上看到什麼?”安何平靜問。
陸鴉羽語氣加重:“你就說,怎樣會願意摘口罩。”
“不可能。”安何道,“我沒有想對陸將軍提的條件,也不聽你的命令。帝國的堂堂戰神,總不會強搶?”
話音未落,陸鴉羽毫無征兆朝安何的口罩伸出手,竟然真的要搶。
安何刹那間抬起持劍的手,劍鞘格擋住陸鴉羽的動作,發出一聲錚鳴。
“何先生不願以真麵目示人,肯定是有隱情。”左深言上前一步,半擋住安何,“請陸將軍尊重他的意誌。”
安何偏頭看向天坑下方,“樊音公主身陷囹圄,陸將軍不去救援,跟我在這裡糾結什麼?”
陸鴉羽:“她現在沒事。”
“沒事就不去救了?”安何說,“也許,下一刻就有危險。”
陸鴉羽漫不經心:“等她真遇到生命危險再說。”
天坑內部規則混亂,左深言感應不到樊音在裡麵的情況,他問安何:“樊音公主過來,是誰負責護送?”
“皇宮侍衛長。”就是安何離開皇宮前見過的,她向安何發起挑戰,被安何拒絕。
左深言問:“她們不在天坑最外圍?”
以皇宮侍衛長的能力,在危險性相對較低的天坑最外圍,能保護住樊音。
安何卻說,她們隨時可能有危險。
“她們在偏裡側。”安何摸了摸下巴,“估計是誤入空間的紊亂節點,被傳送進去的。”
左深言呼出口氣:“公主不該來看望我。”
安何意外地看他一眼,“你不先下去救她?”
“能困住侍衛長,就說明目前的空間組合方式,不是我們知曉的五種之一。”左深言低沉道,“我衝動前去,非但救不出她們,還可能讓自己也身陷險境,增添你的麻煩。”
“我不希望,下午的事再發生一次。”
左深言欠安何的尚未還,不能再欠更多了。
安何微微一笑:“理智的判斷。”
左深言抿了抿唇,以公主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他本不該如此鎮定。
他開始懷疑自己對公主的忠誠,就像從某種潤物細無聲的精神幻覺當中逐漸恢複清醒。
左深言:“你和陸將軍說公主當前沒事,我相信你們。”
“相信我就可以了。”安何說。
左深言輕聲說:“好。”
“陸將軍,公主的騎士都說信任我。”安何說,“我總不好辜負他的信任,讓公主繼續身處險境。你不下去找樊音公主,我就去找了。”
“你在轉移焦點。”陸鴉羽擋在安何前麵,不讓他離開。
安何歎氣道:“堂堂帝國將軍,無視公民意願,強行要看彆人真容,不妥當吧。”
“哪裡不妥?”陸鴉羽波瀾不驚,“我稍微調查過,你來三十四星係當天,星灰剛好現身,我懷疑你與星灰有關係。”
左深言內心一跳,這倒是個有點說法的思路。
他下意識去看安何的反應,安何的表現毫無異常。
安何友情建議:“陸將軍再仔細調查就能發現,我這段時間的行跡一覽無遺,根本沒有接觸星灰的空間。”
“星灰真要與你有牽扯,以星灰的手段,怎麼可能調查出來。”陸鴉羽垂眸道,“說不定,你就是星灰假扮的。”
安何覺得好笑,陸鴉羽的猜測從深層意義上戳中了真相。
陸鴉羽的直覺一如既往,詭異的準確。
看來,無法輕易解決陸鴉羽了。
除非假星灰再來救個場,轉移走陸鴉羽的注意力。
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安何講道理:“星灰發出預告函的時候,我也在場,彆人都看到了,我怎麼可能和星灰是一個人?”
“當時的你不是,不代表現在的你不是星灰假扮,星灰做到什麼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