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元素神有所克製, 仍舊忍不住用出了管束的語氣,安何聽出來了,他曾經作為星灰時聽的太多。
外星神的合作者讓安何離開三十四星係, 他的回應當然不會客氣。
氛圍降至冰點。
水元素冷著臉一言不發, 垂下的眼眸藍色加深,像是凍結成細碎冰粒,綴在睫羽上。
安何懶得理祂,走向果園不高的圍牆,站在蘋果樹下, 順著牆壁仰頭往上看。
下一刻,頂著星灰外表的灰燼從半空浮現,輕巧落在蘋果樹旁的圍牆上麵。
他若有所感低頭,正對上安何的雙眼。
“發現我來了?”灰燼偷走牆壁的浮灰, 直接在圍牆坐下,風衣的衣擺順著兩條長腿垂落,一根細樹枝橫亙在他雙腿上方, 樹葉碰到黑色長褲。
“畢竟你絲毫沒遮掩空間傳送的波動。”安何把手裡還沒吃過的糖葫蘆遞給他, “嘗嘗。”
灰燼咬掉竹簽頂端的葡萄, 鬱結的心情轉好了點。
這幾天, 他一直模仿星灰行事,卻收效不佳。
灰燼發現自己沒有星灰牽動人心的能力。
和平時期, 他單憑星灰的名頭,就能引發無數人的狂熱情緒,民眾擔驚受怕的時候, 灰燼能力的不足就暴露了出來。
全星係的強者日以繼夜想攻破封鎖,至今沒有半個好消息傳出,還有規模更恐怖的神域廢墟會墜落, 陰雲如影隨形籠罩著每一個人。他明明在儘力模仿星灰的行事作風,表麵看起來沒多少出入,但就是缺乏星灰那種讓人發自內心產生美好情緒,覆蓋傷痛的能力,外麵出現少數懷疑他的聲音,和左深言一樣,覺得回歸的星灰不如傳聞,低於他們的心理預期。
灰燼自身反倒被傳染了負麵情緒。
今日,灰燼找到喬千雁,試圖彌補宴會當晚的過失,偷走喬千雁的絕症,使她恢複健康。
喬千雁與他接觸後,直言他不是星灰。
這是喬千雁的個人直覺,她沒有揭穿灰燼的證據,不好把自己的直覺判斷宣揚出去,給民眾糟糕的情緒雪上加霜,可以做的隻有拒絕灰燼幫助。
即便真能擺脫絕症,她也不想承假冒星灰者的恩情。
灰燼受到打擊,失魂落魄。
皇室宴會的那晚,是灰燼的巔峰,也是他誕生以來最愉快的時光。
他帶著安何輾轉各大城市,得到無數喜愛和歡迎,父神剛從霧牆內部出來,還展露出令他受寵若驚的態度。
然而,父神對待他的溫和,與他假扮星灰的巔峰同樣短暫。
從天坑離開,父神的態度產生了微妙變化,本就稀少的真心實意徹底消失,仿佛之前在霧牆外是表現給誰看的一樣。
不過,父神表麵依舊將他當做星灰看待,就算不如剛離開霧牆時,也比他假扮星灰前得到的態度好太多。
他不能放棄扮演星灰,更不能將扮演出錯方麵的煩惱向父神傾訴,打攪父神的心情。
灰燼想在外麵調整完心情再回去,但他無處可去,隻能漫無目的遊蕩,煩惱得不到排解。
靈光一閃,他想到安何。
這個念頭剛萌發,就快速紮根生長,占據灰燼的全部思緒。
雖然僅僅與安何相處過幾個小時,但他們算是半個朋友了吧。
去找安何沒有問題。
被他扮演的星灰,應當也不會覺得有問題。
灰燼探測到安何所在的空間坐標,傳送過來。
結果心情真的變好了。
正這樣想著,灰燼忽然發現水元素神的存在,咽進喉嚨的葡萄險些嗆出來。
水元素神手裡拿著跟他一樣的糖葫蘆,灰燼睜大眼睛,帶來的煩惱被驚飛到九霄雲外,取而代之是不可思議的震撼。他勉強穩住表情,條件反射想去確認這是不是自己的父神,幸好及時反應過來,用鞋跟抵住牆壁,製止自己跳下圍牆的動作,沒有做出崩壞星灰性格,冒犯父神的愚蠢舉動。
灰燼無聲吸了口氣,仔細觀察安何給的糖葫蘆,懷疑這是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但不管怎麼看,除了用料優質以外,就是普普通通的食物,一種星際時代基本淘汰的零食。
他削弱自己的不敢置信,指向水元素神,用驚訝的語氣問:“祂怎麼在?”
“我不知道。”安何總不能說,祂是來找星灰的。
前幾天夜晚在霧牆外就感受到的異樣,陡然浮上灰燼的心頭。
水元素神對待安何有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帶著尖銳的好意。
祂嚴禁安何進入霧牆,態度算不上好,同時安何的所有問題,祂都回答了,隻是安何的問題少,這點不甚明顯。祂與安何的對話也奇怪,感覺隔閡頗深,又像沒什麼距離感。
安何問:“你跟水元素神關係近,不去找祂?”
星灰不會找,於是灰燼搖頭道:“不用了,我們的關係沒有你想象中好。”
正當他想著,星灰不嫌棄元素主神就不錯的時候,他聽見安何遺憾道:“你不帶祂離開嗎?”巴不得水元素神快點走,沒有獲得神明青睞的倍感榮幸、誠惶誠恐。
與星灰重合了。
星灰將死時,元素主神試圖留住他,卻僅僅留住了星灰的表層記憶,也就是涵蓋了星灰經曆的記憶,沒有他深層的心情和想法。創造灰燼後,元素主神將這份記憶複製,放進灰燼的大腦,為了扮演好星灰,灰燼仔細認真揣摩過這份記憶不止一遍,對星灰相當了解,安何身上傳出的熟悉感,令他內心一跳。
這時,水元素神不含感情地看過來。
眼神裡的寒意令灰燼如墜冰窖。
讀出了水元素神驅逐他的意思,心情混亂的灰燼抿了抿唇,很快找個適當的理由,與安何告彆離開。
圍牆上恢複空蕩,安何走回水元素神附近,主動說話:“你準備怎麼處理他的事情。”
水元素神抬起眼:“不久前放血給半血族的人,又要發善心了?”
祂居然還記著這件事,安何呼出口氣:“創造了生命,將新的生命帶來世上,希望你負點最起碼的責任。”
水元素神疑惑問:“我以前負過責任?”
安何反問:“以前有問題,現在還不改?”
“沒有我,就沒有他們一切的根基,他們該感謝我才是。”水元素神靠住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