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和琳真的上前線了,阿桂倒也有點佩服這個年輕人的膽量,於是又調撥了一批良莠不齊的火炮和火藥給到前線和琳等人的炮隊。
這樣做倒也不是要嘲諷他們,讓他們自己挑挑揀揀,也算是幫忙了,就彆說我這個統帥故意給你穿小鞋。
蘭芳軍隊行軍不算太快,抵達清軍清軍大營附近的時候,就聽聞前線清軍已經在構築炮兵陣地打算和蘭芳打炮戰而不是主動出擊了。
似乎之前蘭芳乾翻了清軍騎兵的事情給了阿桂當頭一棒,讓阿桂反過來選擇堅守,而不是主動出擊打野戰。
李闖冷笑一聲,下令一支炮兵部隊向前展開攻擊準備,爭取在短時間內摧毀清軍炮兵陣地。
負責執行這一任務的軍官名為霍安,而他的原名,叫做尤裡安·霍伊爾,蘭芳籍尼德蘭人。
他曾經是趙學寧的老相識,又是蘭芳軍隊的俘虜,後來加入蘭芳軍隊,響應趙學寧的號召改名霍安,靠著優秀的職業技能和儘職儘責的職業態度,在數年軍旅生涯之後屢獲升遷。
現在他的正式職位是蘭芳海軍第一艦隊第二分艦隊的指揮官,並且在海軍陸戰隊的編製裡還有一個炮兵營營隊長的身份。
就算是行軍打仗期間,霍安也戴著一副眼鏡,似乎無論何時都不會拿下他的眼鏡,他執著於此,或許和他曾接受過正規大學教育的背景有關係。
他的專業炮兵技能在整個蘭芳軍隊裡也是優秀的一類,加入蘭芳共和國之後,他曾一度被調到炮兵學校裡指導學生,並進一步深造炮兵技能。
所以說他是蘭芳軍隊裡的炮兵權威之一也不為過。
此番,他接下李闖的任務,親自登高望遠,觀察清軍的炮兵布置狀況,很快根據這一狀況調整完成了蘭芳炮兵的行動方案,提交李闖審批。
“清軍的炮兵技能可以說十分原始,根據我的判斷,他們對炮兵的理解可能局限於點火發射的環節,射擊瞄準的技能水平停留在二百年前,對於炮兵發射之前的科學計算與知識儲備近乎為零。
對於射擊角度、射擊高度,射擊方位,火藥用量、彈道等等各項炮兵必須掌握的內容可能完全沒有涉及,否則不會犯下那麼多愚蠢的錯誤,幾乎把整個陣地暴露在了我們眼前。
對於這支炮兵,我有信心在一個小時內將他們徹底摧毀,讓他們失去戰鬥力,至於進一步該怎麼做,就要看您還有什麼需求了,應該都能做到。”
“沒了,這就足夠了。”
李闖的表情很是嚴肅“我已經大概知道我麵對的是一群什麼樣的敵人了,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我應該算是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霍安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神情嚴肅。
“屬下能知道您所說的錯誤到底是指什麼嗎?就屬下看來,您目前並沒有犯下任何錯誤,相反,您立下了很大的功勳,成功牽製了清軍大量軍隊。”
“不,我犯錯了,巨大的無可挽回的錯誤。”
李闖嚴肅道“我大大高估了清軍的實力以及他們可能給我軍帶來的殺傷,並且直到這個時候,我依然有所猶豫,不知道我的錯誤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經犯下了。”
“清國……畢竟是個大國,您的謹慎不會毫無意義。”
霍安緩緩道“除了您,我們幾乎所有人也都對清軍持警惕態度,儘管他們沒有戰勝過我們哪怕一次,這的確很奇怪。”
“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這一次我們的進攻順利,那麼霍安,我會狠狠抽自己一個嘴巴的。”
李闖咬著牙,怒視前方道“這麼多年來,我究竟在怕些什麼?我究竟在警惕著些什麼?難道說,我隻是在恐懼一個我心裡幻想出來的強大對手嗎?”
霍安沒有說話。
畢竟他也曾經是恐懼陣營的一份子。
趙學寧決定北伐的時候,霍安雖然沒有任何表態,但是在心裡,他覺得趙學寧瘋了。
那可是大清帝國,讓整個歐洲都聞到了來自中亞的血腥氣息的凶狠帝國,趙學寧隻靠著一個建立八年的小國就要去挑戰那個龐然大物?
可現在看來,瘋的不是趙學寧,而是這個操蛋的世界。
如果這一仗真的以少打多打贏了,霍安認為自己也會和李闖擁有差不多的情緒。
這麼多年來,他到底在畏懼、敬仰著些什麼?
被他們幻想出來的那個巨人嗎?
懷著這樣的疑問,霍安抵達了前線,指揮蘭芳炮兵完成了炮兵陣地的構建,定下了前進策略,然後下達了進攻指令。
半個小時之後,霍安從望遠鏡裡確定了自己的戰術的成功。
再五分鐘之後,李闖在後方得到了霍安的彙報——清軍炮兵陣地已被摧毀,其炮兵已基本失去阻擋我大軍前進之能力。
李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站起身子,一把將手中的望遠鏡摔碎在了地上。
“他娘的!一群廢物!老子就是怕這群廢物怕了八年?老子就是被這樣一群廢物攔著不敢進軍?老子在怕些什麼?老子明明是最強的!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過於憤怒,李闖把自己的牙咬的咯咯作響,他的心裡滿是怒火,並且迅速產生了要打到紫禁城去找弘曆老兒說道說道的想法。
就這樣一群廢物,居然讓老子自己嚇自己,縮在天津快兩個月?
恥辱啊!恥辱啊!奇恥大辱啊!
堪比死諸葛嚇走活仲達的奇恥大辱啊!!
這種事情要是讓楚騰那個混蛋知道了,一定會狠狠笑話他十年!
李闖黑著臉下達了全軍前進的命令。
自然的,李闖的憤怒、羞愧、後悔的情緒也很快傳染給了其他的軍官、士兵們。
蘭芳軍隊上上下下都為自己曾經對這個敵人感到恐懼和擔憂產生了非常負麵的情緒,並且一致認為隻有打到紫禁城活捉弘曆老兒才能解決掉這股負麵的情緒。
沒什麼可說的了。
就是乾!
蘭芳大軍很快跨越了被炮火轟炸得一塌糊塗的清軍炮兵陣地,遍地的屍體、破碎的屍塊以及被炸碎的軍事裝備無不顯示這裡曾經遭遇過非常猛烈的炮擊。
那些歪七扭八死狀淒慘的清軍炮手的屍體看上去則十分的滑稽。
同一時刻,在清軍大營裡,阿桂得知了前線炮兵全軍覆沒、和琳等五名主要軍官全部戰死的消息。
蘭芳的炮火太過於凶猛、精準,清軍火炮幾乎無法與之抗衡,沒打幾炮就被摧毀,最後全麵崩潰。
和琳曾試圖挽回局麵,打算率領部下展開白刃衝鋒,用冷兵器決戰的方式摧毀蘭芳炮隊,結果還沒發起衝鋒呢,一發爆炸彈落在他的麵前。
接著轟的一聲,和琳這顆將星尚未冉冉升起,就轟然隕落了。
蘭芳軍隊正在快速前進,已經接近了前衛大營,前衛大營正在遭受蘭芳一定程度的炮火攻擊,目前情況危急,請阿桂速速做出決斷。
決斷?
什麼決斷?
阿桂放下了手裡的戰報,在深深的挫敗感的刺激下,感受到了強烈的不甘與自我懷疑。
他這輩子就沒有打過這樣有挫敗感的仗,最危險的時候也沒有現在危險,最無力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般的無力。
麵對這個對手,他所知道的曾經使用過且產生過效果的戰術全都失效了,就好像有人在他耳朵邊上大聲喊著告訴他他幾十年戰場生涯完全沒有意義一樣。
他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他沉默了很久,隆隆炮聲已經隱約傳到了他的耳朵裡,部下們驚慌失措的向他尋求戰術指導,希望他能告訴大家應該做些什麼。
但是阿桂隻是搖搖頭,繼續沉默。
他的部下們焦慮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