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會問她要不要吃,她會一邊咽著口水一邊嫌棄地皺眉,說我才不愛吃呢!
此時此刻的蕭杏花,回憶著那過往種種,凝視著眼前這個位高權重成熟剛毅的男子側顏,卻是恍惚間覺得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
山腳下,茅屋裡,灶膛前,聽著外麵的虎嘯狼嚎,兩個人坐在石墩子上的光陰。
多年不見再次重逢,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千山萬水,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侯爺,而她不過是個俗鄙的市井婦人,彼此不知道多少生分,口中喊一聲侯爺,客氣地笑一笑,便是夫妻,亦不過如此而已。
況且,其實蕭杏花從來不愛往日的蕭鐵蛋,當年的那門親事,她也並沒有其他選擇而已。
正想著,卻猛然發現周圍都安靜下來,蕭戰庭正停下咀嚼的動作,側首凝視著自己,而一旁的兒女,也都安靜地看著自己。
“怎,怎麼了?”她莫名,笑道:“吃啊,繼續吃啊!”
兒女們麵麵相覷,而蕭戰庭則是定定地望著她,深邃而難懂的眸子泛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你們都盯著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長了肘子不成?”說著她不由得噗嗤笑了起來。
兒女們紛紛低下頭,繼續吃起來,不過這次吃得分外安靜,唯獨蕭戰庭,隻緊緊攥著筷子,卻不再見動。
她不由得湊上前,笑著說道:“侯爺,這是怎麼了?”
蕭戰庭卻猛地站了起來,啞聲道:“你們吃,我出去下。”
說完這個,他大步而去,頭也不回。
眾兒女頓時驚詫,不解地看著遠去的爹。
“娘,爹這是怎麼了?他生氣了?”
“他該不會覺得我們吃相粗鄙,難登大雅之堂吧?”
“說的是呢,現在爹是侯爺,什麼沒見識過,就連皇宮也是去過,若是咱們太過粗鄙,他必然覺得咱們丟人現眼!”
“娘,要不然你去跟著問問,看看爹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真生氣了,好歹幫我們解釋解釋?”
“是了,如是我們錯了,可以慢慢改啊!”
眾位兒女七嘴八舌一番,不免各種猜測。
蕭杏花想起之前那肘子,便覺得滿心悲涼,聽得兒女們這麼說,不免低哼一聲:
“他便是生氣又如何,你們也是他的親骨肉,難道他還能不要你們了!怕什麼怕!”
這話一出,眾位女兒頓時啞然,對著這威風凜凜的侯爺爹,原來他們娘還可以這麼硬氣啊?
蕭杏花掃視過眾兒女,鄭重地道:“你們須要記住一件事。”
眾兒女忙道:“娘,你說,我們聽著呢。”
“如今你們身份不同以前了,自要擺出一番雍容氣度來,萬萬不能露出以前街頭覓食的窮酸相!以後不管是那些丫鬟小廝,還是管家,在他們麵前,一定要擺出氣派來,不能惹他們笑話!至於你爹呢,就算他如今是侯爺,那又如何,你娘我給他老娘養老送終,又給他拉扯大了你們幾個,他不敢虧待我這個發妻,更不能委屈了你們!要不然他就是忘恩負義,就是薄情寡義,我就要你去告禦狀,就要去擊鼓鳴冤,就要去昭告天下!”
眾兒女見蕭杏花言辭鏗鏘激昂,一個個連連點頭,誰也不敢說出個不字!
不過低頭一想,最終還是蕭千堯出來,低聲問道:“可是娘,到底什麼叫窮酸相,什麼叫雍容氣派?”
這話一出,蕭杏花也有些呆了。
其他幾個,紛紛陷入了沉思。
半響後,蕭杏花終於道:“所謂雍容氣派,就是像那位寶儀公主般,穿金戴銀,前擁後簇,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儘的綾羅綢緞,花不敗的金山銀山!”
夢巧兒聽了,頓時舉一反三:“窮酸相,就是沒金沒銀沒人伺候了?”
蕭杏花點頭,又補充說:“看到肘子拚命撲過去恨不得全都吃光,這也是窮酸相!”
眾人都不由得望向桌上隻剩下了湯水的紅燒肘子,頓時羞慚不已。
“可是看到肘子,為什麼不吃?”佩珩回味著剛才的味道,舔舔嘴唇,眼中發亮,這肘子真好吃啊!
“是啊,分明是想吃的,難道要故意忍住?”夢巧兒也不懂了。
“娘,你還是給我們掰開說說,怎麼才能不顯得一臉窮酸相吧!”二兒子蕭千雲實在是迷茫了。
蕭杏花其實也不知道怎麼才能不露出窮酸相來啊!
她一個市井婦人,哪裡知道這些!
不過此時此刻,麵對著兒女媳婦們的疑惑,她這個當娘的,還是努力地想了想,最後目光落到了眼前這一桌子宴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