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開始的時候,我是覺得你變了很多。可是我後來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麼?”蕭杏花忍不住問道。

“你一個年輕女人,獨自帶著三個孩子在亂世之中,也隻有變成現在這樣的性子,才有可能好好地活到今天吧。”

所以蕭杏花現在的性子,就是他最該感激,也最喜歡的性子了。

她但凡再不那麼潑辣一點,不怎麼刁蠻一點,不那麼唯利是圖一點,她和孩子,都極可能成為他一路從北到南看到的那些白骨累累。

“這,這……”蕭杏花忽然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她張口結舌的,也想說點啥,可是竟然找不到應景的話兒。

偏偏前麵侍衛仆人管家一個個都低頭待命,後麵兒子媳婦女兒的也都恭恭敬敬地不敢上前,這讓她說點什麼好呢!

最後她也隻能笑了聲,不自在地道:“瞧你說的,讓我覺得自己跟個巾幗女英雄似的,我哪那麼好呢!再說了,再說了……”

她想起了宮裡的事兒,不由道:“對了,這一趟進宮,我怕是給你惹麻煩了吧?可彆得罪了人?”

自己得罪了寶儀公主,那是必然的,至於夢巧兒,傻愣愣地出頭和人比什麼刀子,怕是把那個什麼大什麼的將軍給得罪了吧?

蕭戰庭重新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經過這些日子的保養,已經不像最開始那麼粗糙了,不過自然也不像少時那般軟綿綿的。

蕭戰庭捏著那手在手心,溫聲道:“這沒什麼。”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在這大昭境內,沒有你得罪彆人的事,隻有彆人得罪你的事。”

“啊?這是什麼意思?”

“我少時離家,浴血奮戰十數年,換取了這鎮國侯的虛名,掌管著天下半數兵馬,難道還不能換取我妻後半生的為所欲為?”

這話說得如此直白,蕭杏花自然是聽懂了。

意思是,她怎麼胡作非為都行,反正有權傾天下的鎮國侯給撐腰兜底呢!

蕭杏花太高興了,高興得眼睛頓時迸射出驚人的光彩來,她幾乎克製不住自己,撲過去抬起胳膊摟住了蕭戰庭的脖子。

“鐵蛋哥哥,我該不會是做夢吧!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成了王霸天!”

王霸天是以前他們鎮上地主家的兒子,被家裡寵得無法無天,每天騎著一匹騾子四處閒逛,誰也還不敢得罪他,他家又姓王,所以彆人都叫他王霸天。

蕭戰庭聽她提起那王霸天,也是想起以前,眸中有了笑意:“王霸天算什麼,如今見了杏花,跪在那裡連頭都不敢抬的。”

蕭杏花一想,可不是麼,當時見了那王霸天還要躲著走呢,如今王霸天見了自家鐵蛋,還不嚇得腳軟啊!

在這歡喜之中,她摟著蕭戰庭的脖子,仰臉望著他那張一本正經的臉,忽然間竟然覺得那張臉熟悉得刻骨銘心。這就是她的鐵蛋哥哥啊,那個背著一筐子藥草和獵味從山上走下來的鐵蛋哥哥,會悶不吭聲地從藥筐裡摸索出一個山裡摘的紅果子給她吃。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忽然間那張臉就變得成熟威嚴起來,怎麼忽然間他們就成了王霸天都要害怕的人上人?

明明十幾年的光陰,她受了許多苦,可是如今想起來,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鐵蛋哥哥,我該不會是做夢吧?”

恍惚中覺得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她戴著木釵,穿著粗布裙,坐在炕頭給嗷嗷待哺的牛蛋兒喂奶,而他就在門外拎著斧頭劈柴。

她忍不住用手去掐了掐蕭戰庭的耳朵,使勁地掐了一下子。

蕭戰庭深暗的眸子凝視著她。

“疼嗎,疼嗎?”

蕭戰庭啞聲道:“疼。”

蕭杏花聽了,頓時眉眼都是歡喜,滿臉皆是滿足:“竟不是做夢,竟是真的!”

蕭戰庭看著這女人笑得杏眼兒都眯起來,心裡也是泛軟,不過卻想起了白日時在轎子外人群中的那人。

本來是不想提及,她不想說,他也就不提。

可是此時看著她滿心的歡喜,他竟忍不住問道:“你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

蕭杏花絲毫無察,笑嘻嘻,湊過去:“沒有。”

蕭戰庭默了片刻,略過心間那一絲絲失落,還是抬起手來,有力的拇指輕輕磨蹭過她的臉頰,溫聲道:“杏花兒,現如今咱過的日子,你……你可喜歡?”

蕭杏花點頭,猶如小雞啄米一般:“喜歡,喜歡著呢!哪能不喜歡!”

竟然問是不是喜歡,這不是說廢話嗎?

聽她這樣說,他也是笑了,大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一如多年前那個山間少年一般:“杏花兒,隻要你高興,無論什麼事,你說了,我都會給你做到的。”

蕭杏花聽了這個,倒是一怔,原本的笑還在眼裡嘴上,可是心卻砰的一聲,停跳了一拍。

她想說點什麼,可是往日的伶牙俐齒竟然都不見了,隻是傻傻地仰臉盯著蕭戰庭看。

蕭戰庭隻覺得那雙杏眸,仿佛看穿了他心思一般。他這經曆了不知道多少腥風血雨的,莫名有些不自在。他乾脆抬起手,捂著她的後腦勺,迫使她埋在自己胸膛上。

沒有了蕭杏花盯著看的蕭戰庭,終於繼續道:“杏花兒,這是鐵蛋哥哥對你的承諾,無論什麼,都可以,隻要你高興。”

蕭杏花被迫埋在他胸膛上,聽著那沉穩的心跳,她閉上了眼兒。

在這一刻,忽然想哭。

“真的嗎……鐵蛋哥哥……”

蕭戰庭低頭自己懷裡的她:“我何曾騙過你……除了那次臨彆時的話。”

臨彆時,他對她說兩三年就回來,掙了大把銀子回來,給她買豬肘子吃,給她買金釵銀釵戴,可是他食言了。

等他終於能回來的時候,大轉子村早已經是麵目全非,他娘墳頭的草都長得半人高了!

再相見時,她滿臉的防備和警惕,仿佛把她當那殺妻滅子的負心漢來算計著,麵上又裝得一副渾然不在乎的模樣,倔著嘴說她才不愛吃那膩歪的豬肘子。

“杏花兒,我絕無半點虛言。以後你喜歡怎麼樣,都可以。”

他再一次這麼重複了一遍。

當這麼說的時候,他想起了過去許多事。

其實有時候他也會渴望,會猶豫,會希望自己重新做那個許多年前的蕭鐵蛋,為所欲為的蕭鐵蛋,牢牢地將她困住,逼著她迫著她,絕不允許她看彆人一眼。

可是離開了大轉子村,走出了槐繼山,在金戈鐵馬征戰廝殺之中承受了這麼多年的思念和煎熬,他一點點地變得成熟起來。

他開始明白,他的杏花兒其實心裡有許多委屈的,也開始明白該怎麼去對他的杏花兒好。

她不喜歡的,他就不會去做。

她喜歡的,無論什麼代價,他都會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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