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巧兒自然是分外滿意,點了點頭道:“我自然知曉你們都是好的,怎奈念夏這賊小淫蹄子,卻是豬油蒙了心,竟仿佛八輩子沒見過漢子,急搓搓地連侯爺都敢勾搭。她也不知道撒泡尿看看自己那被狗扒了的臉,侯爺哪裡看得上這等小賤胚子,直接給趕將出來了。還是夫人好心,說隻這麼賣出去,還不知道是什麼醃臢下場,好歹留在府裡,給條活路吧。可是我聽著,夫人那是大慈大悲的心腸,我夢巧兒卻不能容下這賊東西,所以今日當著大家夥的麵,怎麼也得整治整治這小賊□□,也好讓天下人知道,背主求榮的人是個什麼下場!”
說著,她命一眾丫鬟都排齊整了,一個個地過去,每個人都照著那念夏的臉唾了一口。
這念夏原本以為不過是一頓暴打罷了,沒想到,竟是這般羞辱人。
那些丫鬟們聽說她這事,自然是分外鄙薄,上去狠狠地啐她一口,隻怕自己啐得不夠狠,不能討少奶奶們喜歡呢。
如此一圈下來,這念夏臉上布滿了肮臟物,滴滴答答隻往下流。她待要躲,卻有兩個彪悍丫頭上來拽住她的頭發,迫使她昂著頭繼續承受那肮臟物。
好半響後,一眾人等總算輪了一圈,這念夏早已經是麵無血色,瑟瑟發抖,幾乎沒了人氣。
夢巧兒這才道:“帶到柴房裡,隨便安排點事吧!”
於是這事才算罷了。
因當日在場的人多,這件事自然很快傳遍了鎮國侯府上上下下,可算是警示了府裡眾人,都知道勾搭主爺是沒什麼好下場的,一個個勤懇做事,不敢有絲毫懈怠,更不敢起什麼歪心。
卻說夢巧兒處置了念夏,回來向自己婆婆蕭杏花稟報。
蕭杏花彼時正坐在那裡,一旁有個熙春拿了雪花膏來幫她塗手,又有斂秋從旁捧了一盅冰鎮烏梅湯給她用。
“坐下。”說著,蕭杏花吩咐道:“也去給少奶奶捧一盅來。”
一時斂秋得了吩咐,自下去了,熙春這時也給蕭杏花塗抹好了雙手。
夢巧兒看著她婆婆那手,卻見那手已經不像往日那般粗糙,如今看著倒是光滑細膩許多,便不由笑道:“娘,你這真是越活越年輕了呢,我瞧著不光是手,就連這臉都比以前白淨了,倒仿佛散著光呢!”
蕭杏花聽兒媳婦這麼說,自然是分外滿意:“以前不知,隻想著那闊家太太們都生得好相貌,明明一把年紀,也不顯老態。如今入了這富貴窩,這才知道,原來人家有的是手段來滋潤包養,又不用像咱以前那般出去風吹日曬起早貪黑的操勞,自然就長得好。”
對於這花團錦繡的富貴日子,蕭杏花確實分外受用,不說其他,隻說每日都要用牛乳來泡手,便實在是奢侈。以前牛乳那金貴玩意兒,都不舍得買來給佩珩喝呢,現在卻能用來泡手……嘖嘖嘖,如今想來,以前的三十多年,可真真是白活了。
夢巧兒見她婆婆這樣,也是笑了:“娘,我瞧著你,怎麼越來越有了侯夫人的架勢呢!”
蕭杏花白了這兒媳婦一眼:“咱自然得當了什麼就像什麼。說吧,怎麼處置得念夏?”
夢巧兒聽了,便將自己如何如何在眾人麵前說道,如何如何讓眾丫頭去當麵啐她,都說了一遍。
蕭杏花滿意地點頭:“做得極好,從此後,看哪個還存這非分之想!”
因望了夢巧兒,又道:“隻是一點,你說話也忒粗俗了,還是屠戶肉鋪子裡的那些言語,小門小戶家的媳婦也就罷了,如今可是鎮國侯府的大少奶奶,以後家裡說不得都由你來當家呢,要有大家夫人的氣派,不懂動輒嘴裡就是賊□□的,沒得讓人聽了笑話。若說起這些,秀梅倒是個好苗子,讀書人家的女兒,文文靜靜的。”
夢巧兒聽了,卻是道:“娘,你可彆提秀梅,我瞧著她最近身子雖說好了,卻依然不大精神,看著倒是仿佛和牛蛋兒鬨什麼彆扭呢。”
蕭杏花見她這麼說,沉吟片刻,也是道:“我瞧著她也是神情寡淡,隻是不知鬨些什麼呢!要我說,她也是忒細致的人兒了,如今咱家乍然來到燕京城,成了這侯門人家,千堯談吐交往不同以前,她難免想多了吧?”
“或許是吧。”
蕭杏花搖頭歎息:“不過我瞧著千堯怕是也有種種不是,小兩口兒要鬨就去鬨,且不管他們吧,都不是小孩子了,總不能凡事都要我這當娘的操心。如今我卻有其他事要交托給你。”
“娘,什麼事?”
蕭杏花一時抬起手來,讓左右都下去,這才道:“昨日去宮裡,路上有許多人,你猜我在那些人中看到了誰?”
“哪個?”
蕭杏花壓低了聲音道:“我竟看到了你羅六叔。”
“啊?羅六叔竟然來京城了?”
“嗯。”蕭杏花提起那羅慶義來,不免有些感慨。
羅慶義這個人,可以說曾在她危難之時救她,之後又數次相幫,細論起來,可真真是他的恩人呢。當初她和羅慶義的娘子,那也是親姐妹一般的交情,後來羅慶義娘子臨終前,把羅慶義托給她,意思是指望他們兩個搭夥過日子。
當時她也明白羅慶義的心思,怎奈她自經了蕭鐵蛋之後,對夫妻間那檔子事,早已經淡了心,是以隻想著守了自己兒女,看著兒女長大成人,再抱抱孫子,也就知足了。
那羅慶義知道自己沒再嫁的心,竟不死心,愣是守了自己三四年的光景。自己想想,總這樣也不是事,況且那羅慶義人真是不錯,縣衙裡的捕快,是個響當當的男子漢,若是自己能嫁這人,也不枉自己這一輩子。
是以她才鬆了口,和兒女們商量了,兒女竟然是舉雙手讚成的。於是便商量定了,年紀大了,也不用特意鋪張著辦什麼禮花銀子,就回頭挑個好日子,兩家子合做一家過日子得了。
誰曾想,橫地裡出來個沒死的蕭鐵蛋,那邊還升官發財的,硬生生隻能斷了和羅慶義的念頭。
其實出了這事的那天晚上,她偷偷地從家裡後門跑出去,想見羅慶義一麵的,可是爭乃到了羅慶義家,才聽人說,羅慶義當天就被縣太爺派到了外縣公乾。
她頓時就明白了。
縣太爺自然是知道他衙門裡的羅慶義要娶自己這寡婦的,聽說權勢熏天的鎮國侯爺認了自己這結發妻,自然不敢讓羅慶義從中壞事,是以一塊令牌就把羅慶義支得老遠。
想起這些,蕭杏花也是暗地裡咬牙,想著事到如今,她帶著兒女都進了侯府的,羅六啊羅六,你又來找我,豈不是平白給自己惹是非。
蕭戰庭如今是怎麼樣的人物,羅六豈能不知,若是讓蕭戰庭知道了,就怕容不下個羅六呢。
蕭杏花自然是記得當初的鐵蛋怎麼把玉兒哥哥打得個鼻青臉腫!
想到此間,蕭杏花喃道:“夢巧兒,你得替娘辦件事,這件事,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的。”
“什麼事,可是有關羅六叔的?”
“是。”蕭杏花望定了夢巧兒道:“你去外麵客棧裡,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羅六叔,若是找到了,告訴我一聲,我,我——”
她有些艱澀地道:“我總歸是想再見他一麵。”
到底是在心裡已經許嫁了的男人,她還是想和他說說話,也算是個道彆吧。
夢巧兒愣了片刻,最後點頭:“娘,好,我去辦。”
一時蕭杏花又叮囑道:“你羅六叔素來節儉,有了銀子也舍不得花的,所以你隻去那便宜的下腳處去找就是了。”
夢巧兒聽這話,心中也是感慨,咬牙道:“娘,我都明白的。”
待到夢巧兒出去,蕭杏花坐在那萬千金貴的檀木椅子上,想起過往種種,自己愣了老半響,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羅六,你心裡可恨我?這輩子,我終究是要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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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蕭戰庭回到家時,便見自己的妻子神情有些蔫蔫的,並不像往日那般笑盈盈地迎上來。
他坐過去,溫聲道:“這是怎麼了?”
蕭杏花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天熱,沒精神罷了。”
蕭戰庭聽聞,便道:“這燕京城比起白灣子縣,是會更為酷熱,這還是才入夏,等過一段還會燥熱。你若是受不住,不如我向皇上告個短假,帶你和兒女們去避暑山玩耍,那裡要清涼許多。”
蕭杏花一聽,自然是不行的,她想著萬一去了勞什子避暑山,錯過了羅六,這輩子怕是連麵都不得見一次了。當下便忙道:“罷了,我瞧你自從進了京城,每日忙得都不得著家,更不要說告假去什麼避暑山了。若是真能得假,還是回咱大轉子村給娘拜拜墳才是正經。”
嘴裡說著這個,她心裡自然是明白,避暑山怕就是在燕京城旁,可是大轉子村卻是路途千裡,輕易不得回的,哪裡那麼容易告假呢!
果然,蕭戰庭道:“告假回鄉一事,隻能過去這一陣子,再尋良機了。你如今沒精神,敢不是初來這深宅大院,悶得慌?若是如此,不如明日讓柴越請幾個說唱的過來,再整治桌席麵,好歹熱鬨些。”
說著這個,蕭戰庭倒是想起一事:“我記得你以前很愛看人家說戲,每每去鎮子上,站在那裡聽人講了後便不舍得挪腳。”
她那個時候,是仰著臉睜大眼睛聽人家講,仿佛對那戲文裡的故事分外癡迷。
蕭杏花聽他這麼說,倒是也笑了:“是了,那會子最愛聽人家說唱,隻是一則是沒銅板,二則是沒功夫的,現在倒好,還能請人進家裡來唱。”
兩口子正說著,就聽外麵熙春進來,稟報說:“二門外遞進來一個帖子,說是安南侯夫人遞過來的。”
蕭戰庭聞聽:“那日倒是見你和她走得近?”
蕭杏花點頭:“嗯,開始她和人在那裡閒磕牙,背後說我閒話,被我小小拿捏了一把,後來倒是一副巴結麵孔,竹筒倒豆子似的,什麼都和我說。”
“我對這安南侯夫人並不知曉,不過安南候卻是知道的,那最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閒散侯爺。左右你在京中也沒什麼熟識,這安南候夫人既有意相交,不如回頭請了家來吃席看說唱,也算是個交往。”
其實蕭戰庭平日裡哪注意誰家夫人誰家小姐如何的,如今不過是怕蕭杏花初來乍到燕京城,又見她悶悶的,怕她覺得無趣,所以才特意提起這個。
蕭杏花其實心思哪裡在這上麵呢,不過男人既說了,她也就含糊點頭。
當下打開那帖子,並看不懂,便讓蕭戰庭去幫著讀來。
蕭戰庭替她讀過了,原來是過些日子這安南侯夫人要在家裡擺著夏日賞花宴,想請蕭杏花過去,並言及過些時日去相約去欄杆寺上香的事兒。
恰在此時,斂秋送過來一盞荔枝圓眼湯,蕭杏花接了,慢騰騰地用著。
“其實說什麼避暑山,這大熱天的,來一碗荔枝圓眼湯,我就滿足了。”
蕭戰庭聽得這話,微怔了下,抬頭看過去,卻見她正美滋滋地用著那荔枝湯,神情間分外滿足。
他喉頭忽然便湧起一點子苦澀。
以前他在家那會子,家裡是不可能用過冰的,那都是富貴人家才舍得用的。後來她艱難拉拔大了幾個孩子的這些年,更是不可能喝上什麼冰鎮荔枝湯吧。
這麼想著,他便覺得虧欠她好多。
以前離開那會子,他總以為日子還很長,大好男兒出門去,掙得偌大一個富貴,自會讓她過上想都沒想過的好日子。如今也算是美夢得圓,可是想想她這些年受的苦,他便怎麼也不覺得心安。
又想著昨晚她和自己的爭執,他想想,越發過意不去,便坐在她身邊,看她喝完了,親自幫她接了盞,溫聲道:“杏花兒,今日去博野王那裡,寧祥郡主也在。”
“嗯?”蕭杏花微詫了下,不由得望向他。
“雖說我看她不過是個孩子,又是博野王之女,並不像那陰險狡詐之輩。不過你既提了宮中螃蟹一事是她暗中做下的,我雖沒親見,可是總該信你的。”、
他這麼一說,蕭杏花真有些意外。
難道倔牛也知道回頭,蕭鐵蛋會認為是他自己錯了?
“這次去拜見博野王,我著意遠著,免得人家生了誤會,也是想著你既不喜她,那我便不該讓你心裡不痛快。”
蕭杏花看著他剛硬正經的麵龐,默了片刻,不由得噗嗤笑出來。
“也真是不容易呢,你其實打心眼裡不覺得一個小小姑娘會做出那種事,不過還是信了我,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蕭戰庭見她語氣中有些許嘲諷,也是無奈:“杏花兒,你我夫妻之間,有什麼事不能攤開來說。她與我,最多不過是故人之女罷了,不管如何,若是你心裡對她存了疙瘩,我自然舍這無關緊要之人而信你。”
無關緊要之人?
蕭杏花這下子便心花怒放起來,抿唇笑著道;“我可沒說錯,你如今還真學了個油嘴滑舌,知道怎麼哄我開心。我原也不是非要你疏遠了故人,隻是要你一句話兒罷了。現在話說到這裡,以後這勞什子博野王家的郡主,我便再不拿話擠兌你就是了!”
蕭戰庭看她笑得眉開眼綻的,也是鬆了口氣,上前輕輕地摟了她在懷。
“杏花兒,你早間那樣對我笑著,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呢。”
“怎麼,還嫌我笑得不好?”
“也不是,隻是覺得你仿佛心裡存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