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祥郡主在旁邊自然感覺到了薄夫人的遲疑,她輕咳了聲,卻是故意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有女人做這個?”
修腳,這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了。
薄夫人見寧祥郡主問起,知道自己今日不說也得說了,這個惡人看來必須自己做了。
她咬了咬牙,不敢去看那鎮國侯府小姑娘的目光,便繼續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聽遠房親戚當笑話講吧,說是有些女人為了生計,便去做這個,或許女人做這個總比男人要做得好吧!”
她話說得含蓄,可是眾人都明白了其中意思。
在場的都是貴族豪門中的家眷,那些下等之事自然不好輕易說出口,可是這不意味著她們不懂。
做這種事,應是有正經的,有不正經的,若是男人給男人做,自然是正經的做法。
若是女人跪在那裡給男人做,便是再正經的事,也能讓人想出幾分不正經來。
而薄夫人剛才的話,顯然是有那含沙射影的意思。
安南侯夫人皺了皺頭,她是八麵玲瓏的人,聽薄夫人這麼一說,便多少意識到了什麼,不著痕跡地看向了旁邊的鎮國侯夫人蕭杏花。
此時的蕭杏花,臉上依舊帶著之前的笑,隻是那笑,總覺得有幾分生硬。
她目光下移,便看到了她握在袖子底下的拳,緊緊攥著,輕輕顫抖。
安南侯夫人心中一抖,意識到了什麼,忙熱絡地笑著打趣說:“到底是窮鄉僻壤的,不曾想有這等稀罕事,我看今日不是正好叫了說唱的班子嗎,把她們幾個招呼過來,給大家說唱幾段,也好解悶,各位夫人覺得如何?”
周圍的人也都是人精,自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們便是沒注意到蕭杏花的異樣,可是薄夫人先提了人家以前住在哪個哪個縣,之後又說那縣裡有這等下流事兒,怎麼聽怎麼都覺得不對勁。
人家鎮國侯夫人就是住在那裡多年,她卻非要提那裡的事,這不是活生生地給人家鎮國侯夫人難堪嗎?
大家心裡有了想法,隻是不敢明說而已,畢竟不願意開罪薄夫人,唯獨那汝淩侯夫人,卻是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安國侯夫人,雖說今日你是東道主,可是我這個人性子一向直,也該說你幾句。咱這是一群女人家聚在一起,也是沒事給自己找樂子吧。若是哪個覺得自己文采出眾,彈個琴吟個詩就是,也好給大家湊熱鬨;若是哪個不愛這一出,吃吃喝喝玩玩的,再一起閒聊幾句也是好的。沒得提什麼說唱,這裡不是夫人太太,便是年輕的媳婦,連一群雲英未嫁的小姑娘也有,提這些,沒得倒是玷了她們的耳朵,若是如此,以後誰也彆出來玩兒,都躲在家裡看書繡花得了,豈不是落得個耳根清淨!”
汝淩侯夫人這話一出,那薄夫人臉色頓時變了。
她說出那話時,其實也覺得頗為不妥當了,如今人家這麼一說,可真真是被她臉麵丟地上了。
她待要乾脆離開,又覺得沒臉兒,這個時候也隻能站在那裡不吭聲了。
而其他人聽了汝淩侯夫人這一番話,自是心裡覺得痛快極了。想著你薄夫人閒的沒事,怎麼就把你家什麼遠房親戚的話頭拿出來扯,開罪人家鎮國侯夫人,這不是掃大家的興致嗎?
那王尚書家的孫夫人,也就是王容香的母親,也是有意巴結蕭杏花的,此時自然湊過去,笑著道:“譚夫人說得有道理呢,安南侯夫人您也是的,好好的提這個乾什麼!”
可憐的安南侯夫人啊,怎麼就被說了呢?她心裡自然也明白這是明裡說她,暗裡其實是汝淩侯看不過去,替鎮國侯夫人擠兌薄夫人呢!
於是她倒是沒什麼氣惱的,依然笑嗬嗬地說:“譚侯夫人說得有理,也是我考慮不周了,該打該打,我這就給大家吟個詩,就當是給諸位夫人賠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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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貴婦千金們之間的聚會,匆忙落了幕。
蕭杏花可以說是大獲全勝的,她結識了幾位夫人,她的女兒也認識了幾個同齡差不多地位的小姑娘,以後可以經常來往了。
她甚至還可以清楚地看明白,這些人絕大多數是要巴結著自己的,所以也不必太費心討好彆人。在這種需要被人巴結的圈子中,她稍微表現出一點對彆人的好,彆人都會感恩戴德的。
交幾個經常來往的好友,解解悶,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隻是蕭杏花此時的臉色並不好。
她往日總是唇邊帶著一抹笑意的,可是現在卻沒了。
她今日是化了淡妝的,那點子淡妝在她那張沒什麼神情的臉上,失去了顏色和鮮活,反倒添了幾分慘白。
她是生來就顏色好,眉眼鼻子帶著描畫似得精致,可是此時那點精致仿佛凝固了一般,就好像木頭雕成的一個美人兒,沒什麼生氣。
她半倚靠在車窗前,微側著身子,看著窗外的街市牌匾,那些街景隨著馬車的往前行駛而不快不慢地後挪著,唯獨遠處隱約可見的山影,依然停在那不遠處,隨著它們往前。
二兒媳婦秀梅微垂著頭,關切地坐在旁邊,並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
她隱約意識到了,或許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或許那彭陽縣有著婆婆並不想記起的事兒,那應該是她帶著幾個孩子來到白灣子縣之前的了。
所以她毫不知情。
她也不敢去問。
想到這裡,她有些自責,不由用手輕輕絞著手帕。
她開始自責,為什麼自己性情不像大嫂那般開朗,能和娘說說笑笑,肆無忌憚地什麼話都可以說,這樣的話,問起來就不會顯得太突兀。
於是她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小姑。
其實一向以來,大嫂和娘合得來,她反倒是有什麼事喜歡和小姑說。
可是當她望向小姑佩珩的時候,卻見佩珩高高地昂著頭,緊緊抿起那櫻桃小唇兒,水靈靈的杏眸中透著一層說不出的疏離。
她微微愣了下,很少看到小姑子這樣神情呢。
她現在的樣子,雖然依然是那個嬌滴滴的佩珩,可是卻仿佛拿起一把刀,看著遙遠不知道何方的陌生人,帶著點提防和不知名的恨意。
她沉默了半響,便不知說什麼了,絞著帕子的手停下來,微微垂下了頭。
一路沒敢再說什麼,隻是著意地小心俯視著婆婆,看她是是否要茶水,下車的時候,她趕緊過去扶她。
這天晚上,秀梅總覺得分外不安,她想做點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忐忑地在屋子內走來走去,很想找一個人說一說,可是她又能找誰說呢?
想到自打來了燕京城後的種種,忽然又有些辛酸,想著若是一輩子在那白灣子縣,過那窮日子,也未必不好。
這麼想著的時候,蕭千雲就進屋了。
蕭千雲一進屋,就看到秀梅神色並不好看,不由問道:“怎麼了?”
秀梅反應過來,忙低眉斂目過去,笑著道:“沒什麼。”
說著幫他脫去外袍,又伺候他褪去靴子,再奉上茶水潤潤口。
其實自從來到燕京城後,她先是因了身子不好,兩個人分床睡,夫妻間漸漸有了隔閡。之後被婆婆一鬨,蕭千雲也是知錯,給她說了一些知心話,她也加緊調養身子。
隻是現在身子調養了個七七八八,他們夫妻二人卻依然分著睡。
她臉皮薄,並不好意思,暗地裡倒是大嫂也把曾經那藥兒給自己來一份,兩眼一閉,好歹過去這一茬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