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走吧。”涵陽王想說什麼,不過記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
小女孩兒,其實早在白灣子縣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心思,她心裡是有彆人的。
說到底,自己年紀比她大了一輪,又是這樣的身份,她嫌棄,他心裡也能明白。
她咬了咬唇,輕輕點頭,那點頭的樣子竟然分外乖巧。
他心裡泛軟,不過還是點下頭,轉過身,先行往下走去。
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一開始看到這小姑娘被丟失在灰塵滾滾的官道上時,便對她多了一分不同尋常的關切。
其實根本不用的,至少下這樓梯,哪怕昏暗一些,她自己也是可以的。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出了那樓梯後,走過一條斜插過去的小徑,便到了茶樓的後院,穿過那道小門,便見這裡已經準備好了一輛馬車。
馬車隻有一輛,兩個人都沒說什麼,一前一後上去了。
一個坐在東邊,一個坐在西邊,微錯開,不至於麵對麵。
“底下人隻準備了一輛馬車,我這身份,也不好讓人看到。”涵陽王解釋自己為什麼不去騎馬,反而和她同乘一輛馬車的緣由。
“殿下多慮了,事出緊急,哪裡顧忌那麼多。”其實對於佩珩來說,倒是真沒什麼。
以前她跟著娘去廟裡上香,都是搭乘縣裡去外麵的馬車,那都是交幾個銅板隨便坐,上麵什麼人都有,她哪裡顧忌哪個呢。
隻是如今因是涵陽王,所以格外地有些局促吧。
“對了,有件事,剛沒來得及告訴姑娘。”涵陽王狀若無意地道。
“什麼?”佩珩低著頭,注視著自己繡花鞋上麵的一點絨線尖尖,隨口這麼問道。
“我之所以過來天禧茶莊,其實是因為我的皇叔博野王在這裡,他請了我過來喝茶,同來的應該也有你父親。”
“啊?”佩珩頓時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向涵陽王。
“是的。”涵陽王點頭。
他點頭後,就看到眼前小姑娘的眼中,浮現出擔憂來,仿佛擔憂得不得了了。
他有點心疼,想安慰她,不過倒是也沒什麼可安慰的。
說到底他隻是個外人,路上遇到了,順手幫她一把的外人,就如同當初在那官道上,將丟失了她送回去她父親身邊般。
於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佩珩,心中自然是焦急。
那個孫德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話,旁人信不信的倒也罷了,可是爹,爹萬一信了呢?她身邊有兩個哥哥,約莫也知道,男人是最聽不得這種事的。
本來之前娘就險些嫁給羅六叔,爹知道了,怕已是十分不悅,如今若是知道了當年在德陽縣的事,聽信了孫德旺所說的話,他會如何想娘?
佩珩粉嫩的小拳頭攥起來,在袖子裡攥得都輕輕抖了下。
要不她恨那孫德旺呢,他當年那麼對待娘,如今受了人指使,又來害娘!
更可恨的是那寧祥郡主,堂堂皇家血脈,竟然使出這下三濫的手段來。
不就是想嫁給自己爹嗎,這沒廉恥的女人,為了搶彆個的男人,怎可以如此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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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提這匆忙趕出去要追上孫德旺的佩珩和涵陽王,隻說蕭杏花和薄夫人。
原來這薄夫人自聽了蕭杏花那番話後,知道孫德旺已經被人請走了,便已經猜到了這事背後必然有人指使,一時也是暗恨,自己被人耍了手段來害蕭杏花。這個時候她是比蕭杏花還著急呢,隻恨不得帶著蕭杏花,趕緊把那孫德旺拽回來,再把他那張臭嘴堵上,免得到處去敗壞蕭杏花的名聲。
當下薄夫人連忙陪著蕭杏花乘坐了馬車,急匆匆地出來,先是找了門衛,之後又命人沿路打聽追問那錦衣人和孫德旺的下落,好不容易知道,這兩個人竟然是去了楊柳河旁的大榮街。
薄夫人也是對燕京城熟悉得緊,一聽這個便明白了:“那大榮街上有一個天禧茶莊,敢情是去了哪裡?”
蕭杏花一聽,頓時明白了:“是了,本來今日寧祥郡主還邀我過去天禧茶莊喝茶呢,我心說好好的她邀我過去做什麼,敢情這都是準備好了的!”
這下子再沒什麼懷疑的了,薄夫人急得臉都白了:“好好的一個皇家血脈,怎可耍下這等心機,她擺明了要給你設個鴻門宴呢!如今你雖沒去,她卻未必就此罷休,必然是有後招的!那個天禧茶莊我也知道,咱們速速過去,到時候你也不必露麵,隻我下去,將那孫德旺請回去就是了!他便是再受人指使,總不能翻臉不認人,到時候我命人直接把他揪出來。終於那寧祥郡主,到底是沒嫁的小姑娘,未必臉皮這麼厚,就敢和咱們硬來!”
蕭杏花聽著薄夫人這一番計較,不免欽佩不已:“夫人思慮如此周全,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切單憑夫人做主就是!”
於是這兩個人乘坐了馬車,急匆匆地來到了天禧茶莊前,實指望趕在那孫德旺說出什麼之前製止了孫德旺。
誰知道這邊薄夫人剛要準備下馬車,那邊蕭杏花便瞅見了一個人影。
孫德旺這個人,雖說她也是十幾年沒見過,可是再也無法忘記這麼讓她痛恨的人的,如今就算是燒成灰她都記得。
她一眼便看到,孫德旺在兩個人官差模樣的人手中挾製著,被狼狽地從天禧茶莊拽出來,之後也不管不顧,拖著就沿著街道往南邊走去了。
蕭杏花連忙讓薄夫人看。
薄夫人也是吃了一驚:“這兩個官差是哪裡來的?好好的怎麼把孫德旺捉拿了起來,這又是要鬨哪一般?”
蕭杏花略一沉吟,便道:“咱們先讓個侍衛進去,好歹打聽下這茶樓裡是有什麼事嗎?”
薄夫人自然同意,當下忙命為個侍衛進去,裝作茶客,打聽了下,同時又派了另兩個侍衛,跟上那兩個官差並孫德旺。
片刻之後,那侍衛出來,卻是麵有難色。
薄夫人一見,忙問道:“你照直說就是了!”
那侍衛才把之前聽說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
聽完這個,蕭杏花臉色就變了變,薄夫人麵上也分外難堪,不由跺腳道;“這遭瘟的孫德旺,快些追上去,去看個究竟!”
蕭杏花多年之後,再聽到那些侮辱人的言辭,自然是有片刻的難受,不過很快她也算是鎮定下來了,略想了想道:“其實這兩個官差出來的也蹊蹺呢,怎麼好好的就在緊要時候把孫德旺不由分說地拿走了。我們還是追上去看看,這裡麵到底又是有什麼貓膩。”
薄夫人連連點頭:“你說的是,幸好剛才派了人去跟著那兩個官差,這次總不至於丟了。”
一時這馬車調轉方向準備離開,誰知道就在離開時,薄夫人看到了旁邊的車馬。
原來這茶樓後院今日由於客滿為患的,倒是有一些車馬侍衛都停在了巷子口處,從薄夫人這個方向,一眼就能看到。
她是個精明人,看到後,不由皺眉:“蕭夫人,你瞧,那車馬侍衛,我怎麼看著倒不像是尋常人?”
蕭杏花隻看了一眼,便認清楚了,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確實不是尋常人……”
其中有一些侍衛,她隱約知道的,那正是蕭戰庭的啊!
意思是說,今日蕭戰庭也和人出來天禧茶莊喝茶嗎?
他和誰喝茶?
他可是聽到了剛才那番話?
想到此間,蕭杏花頓時恍然大悟,咬著牙,恨道:“這個毒婦,竟給我設下如此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