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2)

佩珩回到後堂,將身子貼靠在陳舊的牆壁上,一顆心尤自跳個不停。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是怎麼也想不到,曾經天之驕子尊貴不凡的那個男子,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閉上眼睛,腦中又不斷地回想起在琉璃殿外,他唇角勾起的那一抹無奈的笑容。

擦肩而過的至尊之位,這些年的隱忍避讓,他仿佛也沒有抱怨過什麼,隻是淡淡地說一句人總是要往前看。

可是現在,他到底得到了什麼?

佩珩閉著眼睛,心裡泛冷,身體都不由得瑟瑟發抖。

而就在這瑟瑟發抖中,她仿佛聽到前堂那裡傳來涵陽王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彆人閒聊起來,說起家裡娶妻的事兒,彆人拉了他過去,順便也問起了他。

他那略顯清冷的聲響,便這麼說道:

“以前也曾議親過的,隻是後來陰差陽錯,到底是沒成。如今想想,也虧得沒成,如若不然,倒是連累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他說著這話,那幾個官差取笑幾句,也就沒人再提,反而說起自己家裡娶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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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珩回到燕京城這幾日,一直有些神思恍惚,蕭杏花自然看得分外擔心,便特意陪著,又特意問了夢巧兒當時送玉佩發生的事。

夢巧兒約莫說了。

蕭杏花聽了,不免怔了片刻,最後還是喃喃道;“其實說起來,這涵陽王人真是極好的,隻可惜這身份擺在那裡。”

一時她低著頭,想起當今燕京城的形勢,自家男人若是這一次來個大獲全勝,那威望聲名便會越發醒目,不知道看在當今那個帝王眼裡,又是怎麼一根刺。

自己這一大家子,以後日子可怎麼過?還是說早早地告老還鄉,乾脆一家子再也不要貪圖這富貴榮華?

隻是若早早告老還鄉,皇上可真能放心,他又能放行嗎?

如此一想,真是新入亂麻,腦子裡不知道怎麼,便瞎想了許多。

待過了片刻,猛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當下也是嚇了一跳,不由喃道:“這可是大罪,虧得隻是自己想想,若是萬一說出來,十個腦袋都不夠的!”

被自己這麼一嚇,自此後她行事更為小心,除了安南侯夫人並薄夫人幾個平日相交甚好的,其他一概不見的。

至於佩珩的婚事,也直推說如今侯爺不在家,無人做主,讓她每日養在後院,彈彈琴寫寫字讀讀詩的,再說幾句身子虛弱,請了宮裡禦醫好生調理著。

如此過了兩個月,已經是開春時候,她瞧著佩珩給涵陽王送玉佩的事看起來並無人察覺,這才放心下來,知道自家又闖過了一道難關。

而這兩個月裡,在大昭國這個太平了十幾年的土地上,卻又發生了許多變故。先是聽說皇上自從被刺殺後,便精神一直不太好,之前太醫隻以為是一時受驚罷了,後來才慢慢發現,情境有些不對勁。他竟然犯了疑心病,不讓左右靠近,就連往日受寵的貴妃都不能踏進他的寢殿了。

朝中許多事,他也根本不願打理,反而接二連三地提拔自己女婿霍行遠,凡事甚至都委給他過手。

朝中大臣提起這事兒來,自然是許多議論,歎息連連,隻說如今霍行遠竟然堂而皇之把持朝政。

除了這事兒,最大的變故莫過於博野王反了。

誰也不曾想到,博野王竟然反了。

不但反了,還竟然聯合了北狄軍,一起抗擊大昭的守衛軍,給蕭戰庭來了個內外夾擊,腹背受敵。

對於博野王造反這件事,蕭杏花也是驚詫莫名,以前總覺得這個人仿佛是個老好人老叔叔,怎麼好好地就反了呢?而且竟然是聯合外敵,對付自己的侄子?就算他真得造反成功了,以後也會落得個青史罵名不斷啊!

可是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

蕭杏花自己想了一番,最後多少明白了,或許和寧祥郡主有乾係?聽蕭戰庭以前那話裡的意思,仿佛寧祥郡主又曾鬨出什麼事來,博野王要安排寧祥郡主的後路,但是被蕭戰庭給阻攔了。

想想這博野王就那麼一個女兒,人家自然是打心眼裡舍不得?

想了想去沒個著落,隻能作罷,反正人家就是反了。

也可能是實在受不了這狗皇帝,忍不住反了?

但是現在博野王反了,她就得頭疼擔心了。博野王連同北狄軍這麼對付自家男人,就是不知道蕭戰庭能不能撐得住?

秀梅在家自然也是頗為擔憂,她每日守著這小叔子和兒子,低頭盯著他們瞧,仿佛要從他們身上尋到那出征在外的男人的影子。

“娘,當年爹出去打仗了,你一個人在家帶著三個娃兒,當時……”秀梅輕歎了口氣,她想問,娘當時心裡可煎熬。

可是又覺得,沒什麼好問的。

她如今好歹有婆婆和小姑子陪著,更有偌大的家業守著,不愁吃穿。娘當年的,除了照顧三個嗷嗷待哺的娃兒,還要照料病著的婆婆,還要下地乾活上山拾柴撐起一個家。她幾乎無法想象,娘當年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蕭杏花自然是看出她的心思,抬手抱起自己的小孫子,親昵地將唇親了親他的小額頭,溫柔地笑著道:“彆提當年,一提真發現我老了,都是當奶奶的了!”

旁邊佩珩也在,聽到這話,笑了笑:“娘,少說這話,你雖是當奶奶的人了,可也是天底下最年輕好看的奶奶。咱們娘三走出去,若是不說,誰以為是母女,可不認為是親姊妹麼!”

秀梅倒是讚同的:“是了,娘生得好,年紀也不大,看著比我還水潤!”

這話聽得蕭杏花忍不住想笑:“你們啊,就知道整日逗著我開心!”

正說笑著,就聽到外麵有丫鬟急匆匆地過來,卻是說,有宮裡來的貴人。

蕭杏花和媳婦女兒對視一眼,難免都有些意外,想著最近也不怎麼進宮,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待到那貴人請進來,才知道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監。

“皇上一片孝心,想著最近太後娘娘身子困乏無趣,便說要請鎮國侯夫人進宮,陪著太後說說話逗趣兒。”

大太監尖著嗓子說完這個,最後還陪笑著:“夫人,實在是太後最近不吃不喝的,皇上仁孝之心,不忍心,想儘了法子,實在是無計可施,想起夫人往日最討太後娘娘喜歡,這才想著讓夫人進宮,好歹陪著說說話,開解開解。若是能勸得太後娘娘用膳,皇上自然重重有賞。”

蕭杏花聽了,自然沒有推脫的道理,當下應了。

送走了這位太監,她對女兒媳婦悄悄地道:“這必然是太後娘娘擔心小兒子,絕食,皇上怕真把親娘給逼死了,隻好讓我進宮勸解,當然也可能是太後惦記著那事下落,所以想辦法讓我進宮。”

佩珩聽了,略一沉吟,卻是道:“娘,我陪著你一起進宮吧。”

“不必,你進宮做什麼,好好在家待著陪你嫂嫂是要緊!”

佩珩卻極為堅持的:“娘,一來是太後真要問起來,我最清楚這事兒。二來你一個進宮,我怎麼也不放心的,嫂嫂在家裡,好歹有底下人照料,嬤嬤都是用熟了的。”

蕭杏花想想,還是點頭:“是,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要真有什麼幺蛾子,在家躲著也躲不過。”

一時這母女兩個簡單打扮過了,備了車馬進宮去。

到了宮中,見了皇太後,卻是險些不認得這位皇太後。原來她如今比起當日去蕭家那會子,又瘦了不知道多少,竟然如同行屍走肉,皮包骨頭一般,看上去仿佛時日不多了。

蕭杏花便是原本存了不知道多少心思,如今見了,也是心疼不已,待拜過之後,忍不住上前,握住了皇太後的手:“太後娘娘,好歹保重自個身子!你這麼下去,可如何了得!”

皇太後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眼蕭杏花,眼中泛出一些亮光,之後又消淡下去了。

“我老了,一把年紀了,再活多久也沒意思,多活一天,不過看著我的兒子自相殘殺罷了,又有什麼意思!”

一時她又摒棄了眾人:“罷了,你們都下去吧,好歹讓我和鎮國侯夫人多說說話,我以後這種好日子都不多了。”

底下宮女太監們,低著頭,紛紛下去了。

一時殿中並無它人,皇太後渴望地望著蕭杏花。

蕭杏花明白她的意思,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一邊點頭,一邊故意道:“皇太後,依臣婦瞧,皇上是個孝順的,他是心疼你,怕你真得糟蹋了自個兒身子,這才特意宣了臣婦進宮,陪著太後娘娘說說話。您老人家若是依然這樣,那倒是臣婦的不是了。”

皇太後歎息了聲,收回眼兒:“哀家在這宮中,也沒什麼趣味,底下人,問一句說一句,早就膩歪了,便是用膳,對著這一桌子菜,想著哀家臨老孤苦一人的,更是沒胃口。”

蕭杏花聞言噗嗤一笑:“這有什麼,如今不但我過來了,連佩珩都過來了。我瞧著,趕緊讓人上菜,我們娘倆也餓了,就讓我們娘倆陪著太後娘娘用些,可好?”

“也好。”

皇太後既然應了,便讓底下人上膳。

皇宮裡禦膳房做出的膳食自然和彆處不同,隻是大家心都不在這膳食上罷了。

皇太後因見了佩珩,又問起佩珩如今在家中做什麼來,佩珩都一一答了。

後來不知道怎麼,佩珩為皇太後說起了鄉下的趣事,故事說了一個又一個,她口齒伶俐,說得皇太後倒是聽進去了。

正說著,她見四下無人,插了一句:“那位老婆婆的瓢子丟了後,恰這個仙女撿到了,拿了後,四處尋了一番,便給了老婆婆的孩兒。”

皇太後聽了,先是微楞,後來意識到了什麼,隻兩眼含淚,怔怔望著佩珩。

佩珩笑了笑,卻是仿若並沒說什麼,繼續順著開始講故事。

故事講完了,皇太後胃口也好起來,佩珩給皇太後夾菜,佩珩夾什麼,皇太後就吃什麼。

吃到最後,皇太後含淚望著佩珩,忽然哭了,拉住了佩珩的手,竟然將她抱在懷中:“佩珩,你可真是個孝順的好姑娘,我這輩子都感念你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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