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紛紛稱是,舉杯暢飲。
這邊酒過三盞,因這繈褓中的小娃兒哭啼,蕭杏花一看就知道這是要吃奶了,便帶了羅嫂去裡屋,也好方便她喂奶。
丫鬟皆已經退下,兩個女人難免說起話來。
羅嫂一邊喂著孩子,一邊倒是頗有些不好意思,猶豫了下才道:“我和他的事,也實在是沒想到,回來後,恰我公婆那裡也想著我守了這些年,該想著再走一步,而羅六哥那邊,不知怎麼張羅著找媒人想說個親。我——我想著他人是實在的,沒什麼不放心的,彼此一提,就這麼成了。”
蕭杏花看她如此,自然是知道,當初自己險些和羅六成了,她又和自己相識,她怕自己有什麼誤會。
當下挨著她坐下,笑道:“看你說得哪裡話,原本我過來,心裡還擔心著,若是他依然孤家寡人的,可讓我怎麼對得住沒了的羅六嫂,如今知道你嫁了他,又得了這麼個大胖小子,我這心裡總算鬆了口氣。”
這新的羅六嫂原本心裡是有些忐忑的,其實她之前,多少就有些羨慕杏花的好福氣,想著她雖然當了寡婦,竟也能得那麼個男子好生照料。
自己後來嫁了羅六,反倒仿佛暴露了自己當年那點小心思似的。
誰曾想,蕭杏花是根本不在意的,眼中是顯而易見的真誠,看得出是真心實意盼著自己和羅六好。
當下這羅六嫂也是鬆了口氣,略顯羞澀地道:“能嫁給他,其實也是我好福氣,他待我挺好的。”
蕭杏花看她顯見的對羅六滿意,當下是越發放心了:“羅六哥固然人不錯,也是你性子軟,倒是和他能處得來,如今孩子都有了,好好過日子,往前看這日子都是奔頭。”
羅六嫂見蕭杏花雖說當了那什麼國夫人,可是說話倒是和以前一般讓人,並沒有絲毫架子,當下便忍不住和她多說了幾句,無非是提起她和羅六怎麼成的親,以及如今盤了個宅子,打算什麼時候搬家。
最後因提到了前麵那位羅六娘子的事,卻是道;“每年清明,我都會陪著他過去拜一拜的,想起來,她也是命苦,我還對我娃兒念叨,等他長大了,也得記著前頭這位大娘。”
蕭杏花聽這話,頗為感動:“難為你,還能記掛著她。”
當下兩個人又說了一番,這才回去席上,蕭戰庭和羅六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席間因提起前頭那位羅六娘子,蕭杏花便說想過去拜祭一番,羅六自然沒有不許的,
於是這日,蕭杏花帶著蕭戰庭,特意改換了衣裝頭麵,隨行也隻帶著夏銀炭並兩個丫鬟,帶著紙錢金箔等物,前往羅六娘子墳上好生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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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在白灣子縣足足停留了兩三日,又分彆去拜會了秀梅親家,並一些當初幫過蕭杏花的,都分彆送了厚禮。如此盤桓了數日,當朝國公爺來訪的消息走了風聲,附近幾個縣的官員紛紛前來拜會。蕭杏花也覺得沒趣,連忙催著蕭戰庭繼續上路了。
路上帶著孩子,走走停停的,算著日子,在北方已經入了冬的,可是南方氣候較北方來得暖和,這邊還並不見太冷,也不過是黃葉剛剛飄落罷了。
蕭杏花見了,倒是頗為喜歡,不由對秀梅道;“你瞧,咱們越往前走,這光陰越往後退了。”
秀梅聽聞,不由噗嗤笑出聲來:“娘,我早聽聞說,北雁南飛,圖的是南方氣候溫潤,並沒有北方的酷寒,我以前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南方到了冬日該是如何情境,如今這麼一看,才明白過來。”
這書上得來終究淺,如今親自體會了,才覺得世間萬物造化之奇妙。
蕭杏花笑道;“是了,人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竟真是這個道理,你我都是婦人,按理說尋常婦人一輩子都不曾出門的,咱們倒是好福氣,也算是從北走到南了。”
一行人正說笑著,便見前方有一群人馬過來,為首的年紀頗輕,騎著白馬,穿著青衣,後麵一行人都,俱都穿著淺青衣衫,年紀相仿。
那人見了蕭戰庭,再看這行人中有夏銀炭,便已經明白了,上前抱拳道:“敢問諸位可是從燕京城來?”
蕭戰庭看對方年紀不大,可是言談不凡,身姿挺拔,衣著也是考究,通身透著貴氣,便知對方有些來曆,心中已經猜到了,當即道:“在下姓蕭,名戰庭,來自燕京城,敢問閣下是?”
那少年聽聞這個,已經翻身下馬,而隨著他的翻身下馬,其他人等也俱都下了馬,動作整齊劃一,顯見的是平日訓練有素。
少年躬身一拜,恭敬地道:“小可姓夏,名朗月,受祖父之命,前來迎接蕭國公爺並姑姑的。”
蕭戰庭見此,知道果然沒錯,這是夏家人。
當下蕭杏花也下了馬車,彼此見過,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夏郎雲,乃是自家父親嫡親兄長的嫡孫子,因父親已經返家,夏家知曉失蹤多年的女兒尋到了,又算著日子差不多,便每日派了家中子弟前來候著。
蕭杏花聽聞這個,自然是頗為感動。
其實對於夏家到底是怎麼樣人家,她並不知曉,如今她所見過的夏家人,不過是當年在宮中所見的那位看上去極為不靠譜的,以及父親這個孤傲偏執的神醫。
如今見了這夏朗月,看上去知書達理,且相貌俊朗,言談間進度有度,又知曉夏家特意來迎自己,心裡多少鬆快一些。
見禮過後,蕭家一行人在夏朗月的陪同下繼續前行,其中難免敘話,蕭杏花便知曉,夏朗月的祖父名為夏大念的,算是夏家如今的族長,執掌族內諸事。夏朗月為夏大念嫡長孫,按輩分是喊自己一聲堂姑的。
蕭杏花自然也趁機問起他許多族內之事,以及自己夢中所記的葉子如刀的樹,夏朗月耐心一一解答,最後道:“那樹,名為刀樹,其實是當年夏家先祖自南海之外遙遠之處移植而來,不曾想就此活了那麼幾棵,如今便長在夏家祠堂之外。等姑母回了家,自然會帶姑母去看。”
蕭杏花聽聞,倒是微怔了下:“我少小離家,早不記得家中是何模樣,隻是記得那樹而已。”
夏朗月輕笑道:“姑母不必難過,其實這些年姑母不在,父親也常常提起,說曾經最是喜愛您這位小堂妹,隻可惜,後來便是派出夏家所有人手,怎麼尋也尋不見了。每每父親提起,便是諸多遺憾,九爺爺和九奶奶這些年更是掛念姑母,以至於姑母離家三十年,昔日閨房未曾有絲毫變動,依然給您留著,隻說您總有歸家一日。”
這話說得蕭杏花眼裡幾乎泛出淚來,壓下喉頭熱意,勉強道:“實不曾想,我還有歸家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