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出門時恰好碰見了懷中抱著小花盆,坐在輪椅上在小樓裡四處行動的盛崖餘。
花滿樓抬頭看了眼已經爬到樹梢頭的月亮。
盛崖餘:“……”
他方才同小芽說到興起,一拍即合,直接出來開始介紹小樓各處機關,並且現場定下更改方法,現在看到這位花公子,盛崖餘發熱的腦袋突然被冷風一吹,清醒了過來。
他怎麼可以對外人說及小樓的機關?哪怕……哪怕隻是一顆種子也不應該。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小芽一樣在機關暗器方麵與他如此思想契合的存在,盛崖餘雖經曆了許多尋常人所不能承擔的苦痛,性情沉穩冷凝,但到底也不過隻有二十出頭的年紀。
盛崖餘的手指尷尬地在小花盆上摩挲著,微咳了一聲,輕聲道:“花公子可是要出門?”
正在這時,院中橘色的野貓自牆頭一躍而下,綠瑩瑩的瞳直勾勾盯著盛崖餘手中的花盆,盛崖餘蹙眉,無數生死邊緣鍛煉的直覺讓他抬手擋住了野貓的視線。
那野貓低低啞啞地喵嗚了一聲,甩著尾巴,又踱步到花滿樓腳下蹭著花滿樓的小腿。
花滿樓素來不會抗拒這些小家夥的親近,但不知為何,這隻貓給他的感覺十分不舒服,便也稍稍朝著旁邊邁開兩步。
小樓哪怕在夜晚,也是十步一燈籠,雖不至於燈火通明,但也能行走無礙。
花滿樓和盛崖餘同時看到,那橘色的野貓嘴角竟勾起一抹極其類人的微笑,在燈籠的影子下顯得有幾分詭異可怖。
寂靜的夜色裡突然響起一聲冷笑,嗓音帶著十足的不耐煩:“被人識破了還不滾,是讓我請你?”
盛崖餘低頭看向花盆裡的小芽,花滿樓的視線也落在小芽上。
那小芽此時舒展開兩瓣圓潤的子葉,中間不知什麼時候結出了一個小小的刺球,上麵肉眼可見地遍布著大小均勻的利刺。
那野貓抬爪靠近,一根尖銳的利刺就直直紮進了地麵,隻留下尖端在夜色中閃動著寒冷的光。
“喵嗚”一聲,那野貓像是喝醉了一樣軟下去,再一個激靈翻身而起的時候,看著麵前的人類,碧綠色的貓瞳裡麵滿是驚慌警惕,嗖得一聲竄上牆頭跳下,消失不見。
花滿樓暗地裡按住看見仙人球小芽就想作妖的小蓮葉,麵上溫和有禮道:“隻是夜裡難以入眠,便想去京郊周圍走走。”
說著,花滿樓看向小芽中間結出的小仙人球,笑道:“盛捕頭的種子長勢實在是令人豔羨。”
盛崖餘聞言,麵上的表情柔和下來。
他從前也隻當照顧種子來換取雙腿,但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盛崖餘卻發現自己是真的在享受同這顆種子相處的自在快樂。
不僅僅是因為誌趣相投,還因為這顆種子與他的一種不必言說便能心領神會的默契。
而且……盛崖餘的手指碰了下小仙人球尖端的利刺,卻發現觸手軟綿,顯然是小仙人球對他收攏了利刺。
明明隻有小小的一團,卻讓無情大捕頭有一種被長輩包容的溫暖。
小仙人球動了動身子,朝著花滿樓的方向探了探,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彆扭開口:“……那家夥不在嗎?”
花滿樓攏在袖中的手捂住小蓮葉,強行不讓傅回鶴出來破壞氛圍。
小蓮葉在花滿樓手裡扭了幾下,顯得十分生氣,恰好這時進入成年期陷入沉眠爾書那邊傳來一陣呼痛,傅回鶴索性心神抽出小蓮葉,回去離斷齋了。
花滿樓感覺到手中的小蓮葉恢複從前溫順的樣子,笑著應了一聲。
小仙人球“唔”了一聲,不吭聲了。
事實上自從它的意識在一顆種子裡醒過來,它就從沒同旁人說過話,哪怕在離斷齋裡,它也是避著那些嘰裡呱啦的種子,對離斷齋的各種八卦絲毫不感興趣,隻滾到池子邊緣躲清靜。
但對傅回鶴這個老板他還是知道的。
聽見花滿樓和盛崖餘又客氣寒暄了兩句,準備要走,小仙人球沒忍住再度出聲:“等等!”
“你是不是……從離斷齋帶走了一枚種子?”
“就是看上去黑黢黢臟臟的,表麵還裂了一道口子的那顆。”
花滿樓眸光微動,將戴著種子的手伸到小仙人球麵前,略略卷起袖口,語氣溫和道:“可是這顆?”
小仙人球辨認了半天,這才確認這種子雖然現在看上去漂亮了許多還長出了小苗苗,但的的確確是當初和它一起在離斷齋池子裡一起自閉的難兄難弟,聲音聽上去像是鬆了口氣:“謝謝。”
至少看起來,模樣比之前好了許多,而且這個契約者身上難得有靈力波動,想必是和傅老板有些關係,種子跟著他應該不會吃苦。
但是……靈力充足的話,為什麼才這麼一丁點?
小仙人球擔憂道:“它離開離斷齋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隻有這麼點大?”
“是你不喜歡它?”問到這裡的時候,小仙人球聲音裡帶了些不滿,“那麼多的人來來往往,它就隻選過你一個人!”
小仙人球自己尚且因為靈力不足的緣故勉強選擇過幾次契約者,但從來沒有在契約者麵前說話,就更彆提發芽,十年年限一到就大鬆一口氣,回來池子裡貼著千年不挪地方的自閉兄弟一起困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