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度過的十幾年實在是太真實了,以至於羽樹偶爾都會有難道這個世界才是現實,他在沢田家的那八年才是自己虛構出來的夢境?
不過好在他還記得當初與自己互相陪伴了許久的大樹。而那段時間的靈體狀態就是自己剛進入夢境世界的最好佐證。
這段時間,因為母親輝夜姬的要求,羽樹便沒有對兩位兄長透露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而兩位兄長——特彆是羽衣——在上次出去勸架回來後,似乎也有了些心事。雙方都看得出來兄弟心裡有事情,但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日子還是照常過,但大家都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很快,對神樹進行例行供奉的日子到了。
羽樹一大早就出了門,按照村裡人呈上來的名單,隨意掃了兩眼,意外地發現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名字。他在人群中掃了兩眼,果然發現了熟悉的麵孔。
“羽織姐?”他稍微皺了下眉。他說最近怎麼沒見到這個經常給他們兄弟送果子的小姐姐了呢……
不過羽織被選為神樹供奉人員的這件事情,羽衣那個笨蛋應該還不知道吧?
羽樹有點愁,他原本以為會成為他大嫂的小姐姐馬上就要去供奉神樹了,他那個混蛋大哥可怎麼辦?從小到大,他都沒聽說過進行供奉的人還有回來的一天。難道他大哥這個有望脫單的優秀青年還沒開始朦朧的戀愛,就要先嘗到與戀人相隔兩地的痛苦了嗎?
要不然他去跟母親說一聲,把羽織小姐姐換下來?……啊,好像是不行的。
每次挑選供奉人員的程序是這樣的。
首先,有三個前提,第一是自願者優先;第二是孩童不計入人選名單中;第三則是,家中人丁單薄的放在最後考慮的梯隊中。剩下的人員在村中進行抽簽,湊齊人數,將名單上呈給輝夜姬看過——雖然通常他母親都不會對名單上的人選表達什麼異議——確認沒什麼問題之後,才把名單拿回去一一通知這些被選上的人員做好準備。
如果在名單下達後,最關鍵的是在要出發的這天,突然要更換供奉人員,不說母親那邊能不能說得通,對其他村民似乎也沒法兒交代啊……
難不成這才是他母親不想讓他提前告訴兩位兄長的原因?
因為他的準大嫂也在供奉名單上?
不過即使是兩位兄長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打破供奉神樹的傳統,更重要的是,他們不可能忤逆母親的吧?
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但羽樹並沒有讓人發現他在走神。
被挑選出來舉行這次供奉的人員在羽樹麵前列成一隊,一個個穿著乾淨潔白的衣袍,低眉順眼的,頭都不敢抬起來——搞得羽樹在跟領頭者說話的時候都不自覺地壓低了些聲音,似乎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驚嚇到他們一樣——更彆說什麼發現他在走神了。
他看著這些溫馴無比的供奉人員,莫名有一種看到了任人宰割的牛羊的感覺。這讓他對這曆來的神樹供奉充滿了不安。
不過這一次他也會跟著去,那就好好了解一下這所謂的神樹供奉到底是什麼吧。
希望心中的不安隻是他的錯覺。
因為對神樹的供奉向來不用準備太多東西,所以羽樹在領頭者的幫助下,清點完所有名單上的人員便出發了。
在離開村子之前,他們不意外地遇到了經常在村裡進行巡視的羽衣羽村兩兄弟。
羽衣:“羽織?!”
羽村:“羽樹?!”
羽樹看著朝自己奔過來的二哥羽村,以及目不斜視朝羽織小姐姐奔過去的大哥羽衣,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他還擔心他們正好和兩位兄長岔開了呢。
弟弟二人組看著大哥和他們心中的準大嫂人選依依惜彆,心中都有些遺憾。他們真的還挺喜歡這個童年時期跟他們玩得很好,直到現在都還很照顧他們的準大嫂的,誰料到她被選上去供奉神樹了呢……
“羽樹為什麼也在供奉的隊伍裡?”羽村皺著眉回過頭來問弟弟,“還有你怎麼沒提前跟哥哥說一聲?”
“我隻是接到了任務,負責護送這次的供奉隊伍而已。”羽樹訥訥地回答了二哥的第一個問題。而到底是什麼人給的任務,為什麼不告訴兄長們這件事,則被他下意識地給避開了。
但等他話說完,就發現自己的逃避毫無必要。
因為在這個村裡,還有什麼人能給輝夜姬的兒子下指派任務,而且還要求不能向她另外兩個兒子透露的呢?羽衣和羽村根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答案——是他們的母親輝夜姬。
兄弟二人最終也沒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所以你要跟著去神樹那邊?”
“嗯。”
沒想到從小就表達出對想去神樹那邊的渴望的羽樹,這回真的能去看看了。
羽村揉了揉羽樹的腦袋,悄聲在羽樹耳邊問:“什麼時候回來?”
供奉神樹的人員再也回不來了是所有人都默認的一件事,但作為護送人員的羽樹卻是不一樣的——儘管還是第一次出現所謂“神樹供奉護送人員”這樣的身份——所以為了避免刺激愛人即將一去不返的大哥,羽村也隻好悄悄地問自家小弟弟了。
羽樹也明白二哥這麼做的意圖,同樣小聲回答:“不知道,不過我的任務就是把他們護送過去,大概安全到了那邊就算結束了吧……”不過他其實想看一下所謂的供奉神樹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他母親也沒有具體要求他護送完就立刻回來,所以到時候他就留下來弄清楚之後再回村吧。
雖然他們兄弟對這個供奉神樹的慣例存了一些懷疑,但羽樹卻並沒有兩位兄長那樣深。畢竟當初大樹就告訴過他,附近很多村落的人都把他當成神樹來進行祭拜。還給他講過一些祭拜活動是怎麼進行的,比如設供案,擺供品,由村中最具影響力的人帶領著,對著大樹的方向說一些禱告詞,再跪拜跪拜,晚上圍著篝火跳舞……等等,各個地方都有各個地方的祭拜方式。再說了,當時羽樹除了冥冥中被注視著的感覺外,並沒有親眼見到過。所以就算知道他們根本就沒有準備任何供奉所需用品,羽樹也並沒有產生懷疑。
在羽樹看來,雖然按照往年供奉的經驗來看,現在這些供奉人員很有可能也是一去不返的,但他們應該也沒什麼危險。
可是即使有著這樣的想法,他的心裡依舊有些隱隱的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被遠離故土的眾人所影響,還是因為這個任務是輝夜姬交給他的,又或者是即將見到十幾年不見的大樹……
不過就算他想得再多,這次的供奉之行也不可能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