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得知。
一個很愛很愛的家人,在你多次努力下,仍然永遠離開了你,離開了你的未來,離開了這個世界以後。
——再次回到你的生命中。
...那是怎樣的感覺?
感激與慶幸,幸福與悲傷,太多太多的情緒湧上心頭,每個細胞、每個器官、每一份思緒都不受控製,都在一瞬間短路,滿腦子全副身心隻能想著[太好了]。
太好了。
我的過去有你,我的未來依舊不會有你的缺席。
——海拾茲正是如此感覺的。
他從不懷疑自己的父親,也絕不想懷疑這句告知的真實性。
這一定是真的。
抱著這樣肯定的想法,這些滿滿的情緒立刻衝上了他的心頭,眼睛不受控製地發燙,再反應過來,已經淚流滿麵。
布魯斯靜靜地看著他。
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巾,擦擦自家傻孩子的眼淚...淚水瞬間淹沒了整張乾紙巾,連布魯斯的指尖都能透過濕透的紙張,觸摸到眼淚的溫度。
布魯斯垂眼,話語少見如此溫和地:“彆哭。”
海拾茲含淚看他。
怎麼能不哭呢?
當情感積累到一定程度,突然得到了爆發點。
人就什麼也說不出來,所有的情感都一時間濃縮在溫熱的淚水裡,伴隨著委屈喜悅一同滑落。
好一會才能緩過來。
“...他在哪?”海拾茲哽咽著問,“我想他回來,我想帶他回來。”
於是獲得了一張電話號碼的抄寫紙。
...再然後,就是現在這樣了。
電話對麵的聲音濕乎乎的,偶爾能聽到清晰的哽咽,在傑森耳邊清晰地響起。
這是他很渴望、很懷念的孩子的聲音。
傑森於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猛然擦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水花,感覺嘴上卻變得乾燥起來,不管是腦內組織什麼語言,似乎都顯得乾巴巴的。
“哥哥。”
電話對麵的海拾茲又嗚咽著喊了他一聲。
不帶任何前綴,不需要任何修飾,傑森·托德就是海拾茲的哥哥。
海拾茲在對麵吸鼻子,好像是想控製自己的情緒...但他很快就失敗了,聲音再次變得濕乎乎的,仿佛小狗哭泣一般:“我想你。”
...傑森拉低了帽子。
他安靜地聽對麵再次傳來聲音:“回來好嗎?”
傑森蠕動嘴唇。
然後他發現...他發現自己一時間內,根本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時間不顧任何人的情感,一分一秒地過去,夕陽已經要不見蹤影,月色即將朦朧地覆蓋在大地上,他們將迎來哥譚的夜晚,將迎來海拾茲生日的夜晚。
這樣停頓著。
傑森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能回去。”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了會傷害你安全的東西,她找上我,在找明真身前,應該保持距離。”傑森說,“我想著…用這種身份做些什麼。”
談到自己的憂慮,他總算有了說話的思路。
紅頭罩沒有什麼好怕的。
傑森卻有。
他害怕與理念不容的布魯斯在以家為名義的韋恩莊園重見,卻冠上父子這樣溫暖的身份;他畏懼所謂難以查明的詭異力量重現,借以他這樣死而複生的身體,窺伺到海拾茲的安危...
太多了。
因為有值得在意的人,所以存在太多可以害怕的東西了。
不然,若非如此。
他又怎麼舍得,拒絕曾經一屋子請求他留下的孩子,在複活後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敢與對方相認?
因為深切的感情,反而讓人每走一步,都顯得格外小心翼翼,不像平常的自己。
這樣濃烈的憂慮和愛,傳達在言語中,卻顯得如此乾巴。
傑森握著手機,靜靜地聽對麵傳來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聲音,聽海拾茲每一聲呼吸,等待對方每一句話語。
根本不需要等多久。
海拾茲立刻就會回應他的哥哥,在電話那頭做出回答。
“可是,沒有你在。你在外麵,你沒有回來的話...”
帶著濕乎乎的嗓音,真誠地說:“就永遠...沒有安全感。”
...到底在乾什麼啊。
傑森慢慢握緊手機。
他咬牙,更加壓低了自己的帽子。
握著手機的指節用力到泛白,骨節分明地隨著力量突起,但力量的主人卻很小心地握著手機。
生怕讓這脆弱的電子產品,無法繼續傳遞溫暖的力量。
傑森想起暗沉寒冷的昨夜,他想起複活後無數個孤單黑夜,他想起解決掉的無數窺伺的眼神,他一下子想了很多很多。
他明白自己墜入黑夜,將永遠與黑夜作對,將自願在黑夜孤獨地度過。
儘管他渴望溫暖。
但其實。
其實也早就想到。
一直...一直也有家人在黑夜思念,在黑夜愛著你。
既然如此。
能說服自己停留在黑夜,忍受孤獨和思念的理由全數瓦解…再沒有什麼理由能讓他遠離溫暖的源泉,能讓他拋卻四年的溫暖。
“回來吧。”
隨著再一句請求,傑森再也無法拒絕這樣的要求。
“想和哥哥一起過生日。”
這本就是兩個人渴望的。
傑森低低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