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非常感謝你,安妮,不過你可以叫我赫洛利亞,那些克裡多托郡的朋友們都這麼喊我,我還是比較習慣這個稱呼。”薑晝彎了眼睛。
赫洛利亞的眼睛非常漂亮。眼珠大而圓,眼尾收出一個俏麗的弧度,形似花瓣,淺淡的藍色在其中鋪開,令人聯想起被雪山環抱的聖潔湖水。
少年穿著一件白色絲綢襯衣,領口邊緣滾了一圈精致的刺繡。似是覺得室內悶熱,他抬手將最上麵的一顆扣子解開,露出一截柔軟雪白的脖頸。
薑晝有點口渴,端起那杯番茄汁,仰頭一飲而儘。
室內光線昏暗,僅一點孱弱的燭光在周圍漫開,發絲的陰影將少年光潔的側臉切割出不規則的圖案。
喝完番茄汁,他似乎意猶未儘,抿了抿雙唇。原本淺色的唇瓣沾了殷紅的液體,竟無端有些詭豔的靡麗。
——少年不知道,旁邊瞧見這一幕的女仆,瞳孔深處突然劃過一抹古怪的顏色。
熬過一整天的饑腸轆轆,這番茄汁的味道雖然說不上多好,濃得有點齁嗓子,但對他來說也算甘霖了。
他轉身將空杯放進托盤,不經意抬眸,卻發現安妮正死死盯著他的臉。
或者說,他的嘴唇。
——難道那杯番茄汁有什麼問題嗎?還是我嘴上沾了什麼東西。
女孩的目光僵硬而空茫,仿佛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薑晝被盯得心裡有點發毛,他就是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不對勁了。
一股沒來由的寒意竄上心底。
“怎麼了,安妮?你不舒服嗎?”少年擔憂地出聲詢問。
安妮如夢初醒,麵上劃過一絲慌亂:“不,我很好。”
她加重了語氣:“我該走了,您要是有彆的需要,隨時可以按鈴,會有仆人來幫您解決的。”
“赫洛利亞”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他笑道:“謝謝你,親愛的安妮,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帶著饑餓度過整個晚上了。上帝會保佑你今晚好眠。”
他的尾音放得非常輕柔,猶如囈語。
聽見這句真摯的祝福,正準備離開的安妮忽然怔住了。
赫洛利亞有一副不輸歌劇院演員的好嗓子,哪怕是最嚴厲冷漠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都如同落入玻璃罐中的蜜糖,清脆而悅耳。
上帝保佑你……上帝會保佑你。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此刻卻勾起了她莫大的悲痛。
“上帝不會眷顧我這樣的人的。”她輕聲呢喃,聲音細小到哪怕是同在一個房間裡,都無法聽清。
一些紛亂的片段在安妮腦海裡閃過,仿若下定決心般,女孩顫抖著開了口。
“赫洛利亞。”
安妮抬起頭,緩緩直視他的眼睛——那片淺藍色是上帝贈予少年的禮物,是世間最優秀的畫家都無法在調色盤上調出的奇珍。
眼前的女孩讓赫洛利亞感到陌生。明明今天早上她還在熱心地接應風塵仆仆趕來的他們,雖然麵帶羞怯,做事卻細心周到。
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也完全不了解她,隻能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我知道這樣說會讓您困惑,但請原諒我必須說——”
“如果可以,儘快離開這裡。”
赫洛利亞聽得一頭霧水,眉心微蹙:“什麼意思?安妮,維裡安伯爵邀請我和養父過來參加今年的拍賣會,可能會在這裡長住,度過整個秋天,為什麼要這個時候離開呢?”
不知道他哪個詞踩了雷,安妮驚惶地搖了搖頭。
也許是燭光下的錯覺,赫洛利亞發現她瞳孔中泛出一點紅色。
“不——不要!”安妮的音調猛然拔高。
“——不要參加歐維辛莊園的拍賣會,不要相信這裡的任何人。”
“一場祭祀即將來臨,我們都是愚蠢的待宰的羔羊,劊子手的刀刃已經懸在頸項上,下一刻就要血肉橫飛,卻還洋洋自得——”
她的語調幾乎可以用撕心裂肺來形容,回蕩在不大的房間裡,透著一股不詳的違和。
女孩似乎是被什麼東西魘住了。
“你說什麼?安妮——安妮!”
“啪嗒——”
少年失手打碎了旁邊的杯子。
殘留的幾滴番茄汁濺上他的側臉,豔紅如血。
安妮的眼神刹那間變得癲狂,她飛快伸手,執起了餐盤中的刀叉。
赫洛利亞察覺不對,反應卻慢了一拍,一個閃避不及,他的腰狠狠撞向桌角——
劇痛從腰部蔓延至全身,等回過神,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刃正抵在他的脖頸。
“你……”
少年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頸項處尤其脆弱,刀尖再向下吻一點,便能嘗到汩汩流淌的甜美鮮血。
“不走的話,那就隻有成為獵物了。你會是他的獵物……你會是,我會是,我們所有人都會是。”女孩的呢喃擦過他淺金色的發絲,他被迫仰頭看她。
“有些時候,死亡甚至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忽略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這種無趣的問題,它至少是一種短暫的解脫。”
赫洛利亞無法理解,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