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霍莉在同自己置氣,但他不能以女孩的生命去賭。
就這麼一連安分了半個月,到了三月初,許久未見的太陽終於露了麵,雖然還是冷,但雪已經停了。
陽光將積雪折射出一層薄薄的金光,美好得不真實,幾隻麻雀棲在不遠處的屋簷上,活潑又明媚。
來客廳喝水的薑晝透過窗看到這一幕,心情也好了許多。
他忍不住喊了霍莉的名字,想叫女孩一起來欣賞這美麗的景色。
喊了兩聲,無人回應。
難道還在睡懶覺嗎?或者還在賭氣?薑晝有點好笑地想著。
他輕輕敲了敲霍莉的門,打算向女孩道個歉。畢竟霍莉那時是出於好心,他的態度確實有些嚴厲。
“你在嗎?霍莉,出來看看吧,太陽出來了。”
門沒關,但依然沒有回應。
薑晝的心中忽然湧起不好的預感。
他再顧不上其他,直接伸手推開了房門。
——房間裡的陳設一切如常,唯獨少了女孩的影子。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開始害怕。
薑晝發瘋似地找遍了公寓的每一個角落,卻隻在大門處看見了一張霍莉留下來的便條紙。
她不顧薑晝的警告,真的跑出去找醫生了。
薑晝死死捏著那張便條紙,手心滲出薄汗,將上麵歪歪扭扭的稚嫩筆跡打濕。
他毫不猶豫地打開大門,拖著病弱殘軀,徑直跑了出去。
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錐心刺骨的寒冷席卷他的每一寸肌膚。
薑晝跌跌撞撞地踩在雪地裡,四肢百骸都凍得僵直。
但他絲毫不敢停下。此刻那些埋伏在暗中的危險已不再是阻礙他前行的動力。
可霍莉在哪兒呢?
遠處教堂的鐘樓上,指針沉默安分地走著,每流逝一秒,他的心就沉一分。
這一次,命運也依然沒有眷顧他。
薑晝最終在一條街道的轉角處找到了霍莉。
女孩裹在像粽子一樣的厚棉衣裡,眼睛緊閉,早已沒了呼吸。
她的鮮血在地上開出一朵巨大的深紅色花朵,不遠處的地麵上散落著淩亂的車轍痕跡。
霍莉手中緊緊捏著一個小瓶子,哪怕在身體被馬車撞飛的那一瞬間,也未曾鬆開手。
也許隻要慢一步,不要欣喜若狂地蹦蹦跳跳,悲劇就不會發生。但霍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她不是被吸血鬼殺死的,殺死她的是人。
薑晝吃力地將霍莉的屍體抱了起來。
眩目的日光刺得他一陣眼暈,原本金色的陽光忽然變作冰冷死寂的灰白,再沒有一絲溫度。
他沒有帶霍莉回公寓,而是調轉方向往城郊走去。
青年的身體實在太差了,全憑一點執念透支著極限,到了最後,每走兩步就要氣喘籲籲地停下緩緩。
他仍不想放棄。他想帶霍莉去卡勒爾先生的墓地。
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經過一個狹窄幽暗的小巷時,他輕柔地將女孩平放在一塊沒有積雪的石板上,自己則背靠牆角坐下。
走不動……實在走不動了。
喉嚨裡湧起一陣腥甜,想也不用想,是咳出來的血。
他抓起霍莉留下的那隻瓶子,一股腦將裡麵的藥全部倒了出來,囫圇塞進嘴裡。
瓶底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薑晝將它取了出來,那是一張寫著字的紙條。上麵的字跡流暢端正,顯然不是霍莉寫的,大概是給她開藥的那位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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