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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舟正謄錄著,見展曉帶領一隊衙役運送米水、竹席等物用到來。
當下一眾流民,除了奶娃娃與行動不便的老人,齊齊上前搭手,支鍋熬粥,搭建竹棚,以做棲身之所。
展曉立在側旁,一麵分派人手,一麵悄悄打量流民,發現他們多是青壯男子,雖幾日未得飽飯,麵色有些枯黃,但做起活來勁力猶在,且有條有理,甚是麻利,比衙役們快多了。
待六口粥鍋翻滾時,日已沉西,紅霞漫天,池舟擱下筆,謝過牛七翁,走到展曉身邊,叮囑兩句,又讓劉旺財派守衛夜間仔細巡看,然後轉身就往城裡走。
展曉小步快趨跟上,走出幾十步,估摸著眾人聽不見了,方才低聲問池舟:“大人可是要用他們?”
池舟輕輕點頭:“好好照顧著,三日後,讓大夫過來診視,確定無有疾疫,即可推進計劃。”
“大人請三思,一下招募六百兵勇,單住所就是問題,還有口糧、服靴。再者,其餘老幼婦女怎麼辦?”展曉急道。
“有法子,半個時辰後,你這邊料理好,即刻回衙,咱們議議。”
池舟說罷,再不給屬下開口的機會,大步向前,穿過南門,從衙役手裡接過馬,趕回縣衙。謝飛隨後,那衙役收好飯桶水碗,也跟著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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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流民,計有一千零九人,除去二十二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十九個不到十歲的孩童,餘下皆是從十四歲至五十六歲的青壯之輩。
青壯中,不乏各式匠人,就連婦人也是女紅、做飯好手。
難怪那當先男子,就是牛沛,會說他們能自己掙飯吃,一技傍身,走遍天下也不怕呀。
池舟瞧著手中名錄,暗暗欣喜,提起筆,開始圈畫人名。他打算先挑出兵勇,再把餘人按其所能,分到四城六鎮。
朝廷有律,流民當回原籍安置,但有接收處的,可重新編戶,接收地方呈文上報即可。
忽然門吏來報,說四城裡長有急事要麵見大人。
“請。”
池舟略略一想,擱筆,收好名錄,讓衙役備茶。
很快,四位裡長奔進後堂,齊齊拜禮後,並不起身,內中最年長的南城裡長開口道:“大人,有傳言說,南門外的那幫流民不日就要入城,小的膽顫,特來問大人可有應對之策?”
西城裡長接著道:“流民人多,一旦入城,勢必搶奪縣人口糧,再有那等不安分的小人,定然偷偷摸摸,我們的安生日子就不用過了。”
倒是直白,也好,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彆蒙誰。
池舟緩緩道:“他們多是能工巧匠,掙碗飯吃,自是不難。且縣衙缺少衙役,剛好補上。至於安全事,自有本縣負責。”
裡長們聞言皆是一怔,大人這是要收留他們了!
北城裡長脫口道:“大人,萬萬不可。一群外人,在縣衙做事,定會仗勢欺人,慢慢蠶食侵剝縣人,用不了多久,他們一定會反客為主,欺壓我等。此事行不得!”
“對,行不得!”另外三人齊聲附和。
“大人在上,請聽民意民聲,不能做那失民心、惹民憤的事啊!”
池舟捏緊手指,剛要駁斥,卻見衙役捧著茶水過,遂讓四裡長起身用茶。
“大人不答應,我等死的心都有了,還喝什麼茶!”
敢威脅本縣!堂堂裡長,竟使出婦人般的潑鬨手段!池舟甚是厭惡,很想喊人將其轟出去,但念在其年高,且日常做事還算勤謹的份上,又壓下怒火,沉聲道:“諸位請起,關於流民事,還得從長計議,剛才所言,隻是我的想法,還未議定。現在聽聞如此多的弊端,本縣自當重新考量。”
又寬慰幾句,裡長們以為大人被勸動,遂緩了口聲,起身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