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究沒有如他說的那樣,日複一日,他遲遲未歸。
幼蝶自鐘子期走後,一直安靜守在他的居室裡。不知為何,阿亭總覺得它有些落寞。鐘子期囑托的那人戲謔道:“小蝴蝶,鐘師兄不要你了。”
幼蝶不動,靜靜停在幾案上的薰爐旁。靈蝶與凡間的蝴蝶不同,靈蝶最脆弱的時候是剛破繭之後。一年過去,鐘子期居室裡那隻停在薰爐邊的靈蝶,飛走了。
它離開昆侖飛入凡塵,飛越九州大陸上的繁華熱鬨的城池、阡陌縱橫的田野、渺無人煙山林,因與凡世蝴蝶不同它成了異類,沒有同伴,煢煢孑立,漫無目的地尋找著鐘子期身影。年複一年,它已經能獨自熬過短暫卻又艱難的破繭重生期,躲避林間的捕食者,鐘子期的容貌也在這風吹雨淋中愈漸模糊,最後隻餘一抹雪色的身影。
隻是在那雪色中,靈蝶記得那人的一顰一笑,都甚是溫柔。
又是一年的破繭新生,多年的經驗使它不似以往那般小心謹慎,疏忽大意間它誤入蜘蛛網中,不論怎麼掙紮都沒能掙脫。樹林裡開始下起雨,細雨朦朧中,它驚恐地注視著沿蛛絲爬下來的毒蜘蛛。
眼看著蜘蛛就要將它吞入腹中,從遠處走來的黛色長袍背著書笈的男子停在在蛛網前,凝視著泛著銀色微光的靈蝶神情一滯,伸手將困在蛛網上的靈蝶救出,置於掌心。他回身時阿亭才看到他的臉,他的麵容與蕭旌陽一模一樣,不過眼前這人身上帶著儒雅的書卷氣息。
男子名為徐希顏,是赴京趕考的書生。他家境清貧,沒有馬車和仆人,才選擇了這條離京近的山路。徐希顏抬眸望了眼,陰雲藹藹,天色漸暗,雨勢有變大的跡象。他將這隻從未見過地散發著微弱銀光的蝴蝶放置在書笈裡,快步從林中跑了。
幸好山中有一廢棄的古刹,徐希顏連忙跑進去躲雨。雨勢漸大,徐希顏心裡慶幸自己早出發了幾日,就算下雨也不會耽擱考試時間。夜裡,寺中燃起火堆。靈蝶從徐希顏的書笈裡飛了出來,在火堆上方回旋。
徐希顏對於靈怪誌異的故事有所聽聞,其中就有發生在深山古刹的。他不禁笑道:“有你在,這深山古刹倒也沒有那麼嚇人了。”
火光映照著他的麵容,他柔和清澈的眼眸像極了靈蝶記憶中在昆侖虛與它時常相伴的那人。
翌日雨停,徐希顏又開始趕路。令他不解的是,昨天的那隻靈蝶還沒飛走,一直跟在他身後。
“你要同我進京趕考?”徐希顏莞爾道:“去找你同伴吧,自由自在地活著。”
他轉身便走。
又至夜臨,這次可沒有古刹留宿。
徐希顏望著那隻靈蝶搖頭,似是無奈,輕笑道:“你看,叫你不走,現在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幾日後,仍舊露宿野外的徐希顏生起火,背對著火堆坐在懸崖邊上看無邊寂寥的星河。
“你跟我好些天了,”徐希顏看向身側的靈蝶,淡笑道:“你是從哪裡來的?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銀蝶,夜間的銀光比白日的更強烈,你是從神仙那裡來的嗎?”
他顯然清楚自己的問題它是回答不了的。
星河遼闊,崖底下靜靜流淌的河水閃動著銀色的波光。
“你既然一直跟著我,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崇琬琰於懷抱之內,吐琳琅於毛墨之端’。”
“琳琅。”
他用枯枝一筆一劃在地上寫下她的名字。
銀蝶伴著他手中的枯枝飛舞,徐希顏笑道:“你很喜歡這個名字是嗎?”
銀蝶飛高,身後是璀璨星河。
徐希顏道:“我也喜歡。”
星光沉醉,夜風徐徐,他坐在懸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