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這麼充當一個“翻譯”的角色,對慕敏來說實在為篳達感到屈才。篳達這人她雖然接觸不多,但是人聰明而無機心,性格爽直,處事果斷,在和黎民的若乾次接觸中都表現出了她的交涉能力。如果好好培養以後是個不錯的乾部。儘管元老院和執委會在給黎苗事務辦公室的指示中都很明確的表示,元老院的民族政策是“沒有民族政策”――隻有歸化民和土著的區分,也不專門培養“民族乾部”,搞“民族班”之類的特殊政策。
“一個土著是不是能成為元老院體製下的一個合格的歸化民,首先要看他對我們體製的忠誠是不是超越了其自身的民族和宗教的情感!”元老院的宣傳理論家丁丁在一次內部講話中說道,“凡是不能達到這一標準的,就無法成為歸化民!”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就本地來說,要深入海南島的內地辦理黎苗事務,沒有熟悉當地情況的歸化民作為向導幾乎就是天方夜譚。所以慕敏還是設法在臨高、昌化和三亞培養了幾個黎苗出身的歸化民乾部。當然,具體的工作還是由方敬涵做得――現在辦公室的常務工作都是他在負責。
慕敏正在考慮著晚上應該如何和她再談一次話,鼓勵下她的學習工作的勁頭,讓她答應跟隨自己回臨高去參加國民學校的培訓。她打算培訓一批黎苗歸化民乾部,但是篳達不願意去臨高學習――她覺得在昌化過這種生活自由自在,不願意到臨高去“上學”受約束。忽然有人在訓練營地大門外吵鬨,她不由得心中奇怪:這裡雖然不是昌化堡,但是距離昌化堡不到一公裡,也是元老院的軍事管製區,並非任意人可以進出的集市。平日裡不管漢黎苗,對這戒備森嚴,有人日夜站崗的地方都是敬而遠之的,更不用說主動跑上門來和人吵鬨了。
正在疑惑間,一個士兵已經跑了回來,和篳達說了幾句話――大約來得人是黎民,需要她去翻譯,沒想到幾句話一說,篳達居然麵色變了,扭頭就跑。
慕敏大惑不解,隻好自己親自過去看看了。
到得營地門口,隻見五六個年輕的黎民正在門口吵鬨,為首的是個年輕人,看上去健康結實,頭上還帶著野雞的羽毛,穿著亦很考究,一看就知道是寨子裡的頭麵人物。慕敏覺得他有點臉熟,此刻見他正和門口的一個人說話。慕敏認識這個人,正是王達良的舅舅黎本清。
黎本清這二年來一直為合作社的商隊當向導和翻譯,不再靠打獵過日子,得了不少好處。手頭有了幾個錢,便將“隆閨”裡的相好的女子正式娶了老婆。儘管他繼續住在塹對寨裡,但是每個月都要到昌化堡來幾次彙報工作,算是半個歸化民了。
看到“首長”來了,黎本清趕緊過來彙報:原來這五六個黎民是來投軍的――但是現在招募工作已經結束了,對方卻不肯走,非要投軍不肯,還要交他把主事的人叫出來。
慕敏不以為意:“他們要投軍就讓他們進來登記好了。多幾個人有什麼要緊的?”
黎本清小聲道:“要是旁人就算了,這位可是陣煥!”
還沒等慕敏想出陣煥是哪一位,黎本清已經補充了出來:“就是塹對寨的陣奧雅的兒子!”
慕敏恍然大悟:“是篳達的相好?”一下子,當初的記憶全部湧了上來:這位陣煥也算是有情有義了,他們帶走篳達的時候,還在半途上攔截。兩人的感情中又牽扯到塹對寨內王、陣兩家的權力鬥爭,其中的枝節錯綜複雜。慕敏當初帶走篳達,即是出於同情這個權力鬥爭中的無辜犧牲品,同時也不願意關係友好的塹對寨在內鬥中陷入混亂。
“就是!”黎本清連連點頭,“自從篳達從臨高回來之後,他來過昌化堡好幾次找篳達,篳達不肯見他。每次都要這麼鬨一回。”
這次他聽說帶走篳達的“澳洲人”正在招募士兵,乾脆帶著幾個弟兄夥一起來投軍了。在他的概念裡,篳達既然在澳洲人那裡,他隻要當了澳洲人的兵就可以時時刻刻和她相見了。
“倒還是個情種呢。”慕敏羨慕的歎了口氣,“真是浪漫。”
正說著話,陣煥已經跑了過來,他動作十分靈活,幾下就躲開了企圖攔截他的士兵,直衝到距離慕敏不遠的地方。隨同慕敏身邊的幾名警衛立刻端起了上了刺刀的步槍,生生的將他逼停住。
陣煥的情緒頗為激動,但是他對這些端著上了明晃晃的短劍的火槍的士兵頗為忌憚,隻是嘰裡咕嚕的叫嚷著什麼,沒有再做出什麼劇烈的動作來。
黎本清趕緊出來翻譯,慕敏聽了陣煥的要求:還是要招募他入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