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們乾得,一會再說。”孔有德沉聲道,“大家披掛起來,馬上點齊人馬,不許擅動。各營已經出去的弟兄,馬上派人收回來!”
“喏!”眾將知道事有蹊蹺,恐大變在即,不敢再糾纏,齊聲應道
孔有德站起身來,關照親兵給他披甲,又命令親將將他的親兵和家丁集合起來,準備出發。
“不打旗號,路上不許說話!”
親將出去,孔有德又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李應元:
“你和我一起去。”
李應元頓時麵色發白,不知道孔有德打什麼主意。
孔有德此時推測李九成父子在其中必有蹊蹺,他生怕這是李九成的調虎離山計,等他一走就裹挾全軍兵變,因而搶先一步先把他的兒子扣下隨軍行動。
不到頓飯的功夫,孔有德已經率領五十騎出發了。他親自前往,首先就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在乾――從他到東光以來,陰魂不散的一直跟隨著大隊人馬的偵騎就給他一種危險迫在眉睫的預感。
“到底是哪路的人馬在裡麵攪局!”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韁繩。
孔有德帶著這隊騎兵很快就到了河閘附近,他沒有直接帶人衝入火場,生怕引起誤會,而是在距離火場二裡的地方命令全軍停下,他自己帶著十幾騎家丁小心的策馬過去,
來襲擊的人馬似乎已經退走,沒有喊殺聲和馬蹄聲。河堤旁靠泊的漕船已經有許多起了火,火光熊熊,灼熱難當,船上的漕丁們正在四散奔逃,有人瞧見這一哨人馬,以為和進攻的是一夥的,全都避開著逃走了。
河堤上,橫七豎八的已經倒了不少屍體,借著火光可以看到大多是漕運船上的漕丁――孔有德倒吸一口冷氣,這是在搶劫遭船啊。彆看漕船朽爛,漕丁形如乞丐,卻都是不折不扣的“官船”、“官兵”,攻擊漕船要鬨起來就是很大的罪名。
一個親兵用手中的長矛一挑,將屍體上的羽箭挑了起來呈給孔有德。他拿過了仔細瞧了瞧,一眼就看出這是一支“官箭”,而且就是出自登州。
孔有德把箭杆攥在掌心,隻覺得冷汗沁背,這夥人莫非是從登州來得?竟然敢這麼胡來!
漕船上一片狼藉,船板上散落著各種貨物和漕糧。孔有德見手底下的家丁眼睛放光,一個個躍躍欲試連忙喝止。
街上已經空無一人,家家閉門,戶戶落鎖,一片死一樣的寂靜。隻見臨近水閘的幾處大宅子已經門戶洞開,街上散落著各種財物。
忽然他的馬蹄下咕隆一響,定睛一看卻是一顆人頭。
再仔細看,街道上丟棄著七八具無頭的屍體,穿著不算華麗,卻是殷實人家的打扮。他身旁的一個家丁不久前當過塘馬,來過此地,小聲稟告說這幾戶都是水閘上的閘吏閘丁的住宅。
看散落在地上的絲綢布匹,扯掉了錢繩的散錢,就知道這幾戶是如何的有錢了。孔有德不僅暗暗罵了一句:“該死!”
他拉住馬韁,無心再看:來者儘管很匆忙,但是確係官兵無疑。
至於來得是哪路人馬,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儘管他內心已經認定這是李九成等人搗鬼。
“你們這是在逼老子做盧俊義啊!”孔有德暗恨道。
然而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已經無用。孔有德很清楚,不管這事是不是李九成派人乾得,黑鍋都得他背――或者不如說,得原東江人馬來背了。
“好吧,你們求仁得仁,我也不便再為自己的前程來擋你們的好事了!”孔有德恨恨的想著,大聲命令,“回去!”
這會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舉起叛旗,不僅因為他目前已經無可辯解,也因為他發覺自己對部下的控製力竟然如此不濟:李九成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把大部分將佐和士兵拉了過去,瞞著自己乾下了這麼大的事情!
如果自己再一味拒絕,要麼就給兵變的士兵將佐殺死,要麼隻能丟下部隊逃之夭夭。當然,以孫元化待他的態度,或許不至於怪罪於他,還會力保他無礙。但是自此之後他就成了隻有幾十個親兵家丁的光杆參將。
沒有兵,對這個世道日漸紊亂的時代的武將來說就失去了本錢。不管是當官還是發財,甚至安身立命,都得手頭有兵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