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奏折如何寫卻讓他很花了一番功夫。
孔有德之叛,他是絕對第一責任人,在失去登州之後這是沒法洗刷的,所以奏折勢必要涉及到請罪的內容。
天主保佑!他被教友澳洲人救了出來,抹去了最危險的“陷敵”、“附敵”的罪名,那麼餘下的左不過是“用人不明”、“失察”、“縱容”之類的問題。不管這麼說都不算非常嚴重的罪名――不是原則性的。
不過,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自己失陷登州這一軍事重鎮,這一罪名也是相當嚴厲的。喪師失地被朝廷追究最終乃至掉了腦袋的文武官員也是有得。自己要如何才能避免落到這個下場,是需要好好考慮一番的。
幸好,孔有德嘩變不是在他的防區,甚至連山東都不是――他們已經進了直隸的地盤,其次,孔有德兵變的時已經被調撥薊遼,不屬於他的節製。
雖然這多少有強辯的嫌疑,但是起碼有了開脫的餘地。這方麵可以做做文章。
還有一件事他必須儘快和人溝通立場,那就是王家。
在屺母島上,呂洋和鹿文淵已經將孔有德兵變的全過程一一向他說明,這使孫元化第一次對整個事件的過程有了全麵可靠的了解――原本他隻有一些零散又互相矛盾的消息。有了可靠的情報也就有了斟酌朝中關係采取不同態度的可能性。
孫元化心想,事情的導火索,雖說是偷雞,但是說到底,和吳橋縣“閉門罷市”有直接的關係。
而閉門罷市的原因他十分清楚:除了士兵紀律太差,屢次騷擾地方之外,吳橋縣令畢自寅的主導肯定是主要原因。這位畢縣令和自己“素不快”――原因和遼事有關。
畢自寅對遼人有很深的仇恨,其兄畢自肅在擔任遼東巡撫的時候,在崇禎元年的寧遠兵變中曾經被索餉的遼兵捆綁拷打,以至於事後畢自肅引咎自殺。
他在登萊重用遼人,多次為遼人說話,儼然是遼人利益的代言人,畢家兄弟對自己不滿已經是很長時間的事情了。
眼下出了這樣的大事,要認真追究起來畢自寅“激亂”、“啟釁”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同樣的,還有新城王家。孫元化當然知道為什麼孔有德要對偷了一隻雞的士兵處以極刑:首先王家科舉極盛,在當時是出了名的。
王家在光、之、象連續三輩子弟中,共出進士十四名。其中象字輩就有十個。王象春官至南京吏部考功郎中,從兄象乾曾兩任兵部尚書,崇禎元年以少師兼太子太師兵部尚書兼右都禦史的身份督師宣大。崇禎二年才告老回籍。象春同父的兄弟當中,亦有多人出任文武官員。
其次,也是最要緊的是,孫元化在萬曆四十年鄉試中舉的時候,座師正是王象春。徐光啟與王象晉是同年,同教前輩楊廷筠與王象節同年。
從這個角度來說,王象春雖然是東林黨,和孫元化徐光啟不是同一派,但是雙方的關係是相當密切的。尤其是“座師”、“同年”這樣的關係。
孔有德知道王家和自己的特殊關係,才會如此下重手處置部下以使得王家滿意――這點上,孫元化對孔有德還是比較滿意的,認為他“識大體”。孔有德兵變伊始,就不斷派人來投書,說明自己的“苦衷”。
王家在這件事上也有很深的牽扯,孫元化心想,王家是同樣可以被安上一個“激變”的罪名。眼下朝中的東林黨勢力開始不穩,肯定會有很多人拿這個作為炮彈。
而且王家和畢家又有類世的姻親關係。於情於理,王家都要撇清“激變”的罪名。
王家有可能會拿他當替罪羊,把罪名推到他的頭上。但是仔細想來可能性並不大。首先王家這樣做,隻會把徐光啟一派的官僚推向對立麵――這對東林黨自身沒有好處。其次,是否“激變”,他作為登萊巡撫顯然最有發言權。如果他死咬王家有重大責任,王家也沒法把自己洗刷乾淨。
隻要曉以利害,到時候王家縱然不幫忙,亦不會落井下石。
當然此事還得請朝中的大佬儘量開脫才行――少不了得大量的打點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