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秉坤一時語塞,無言以對。
“幾萬朝廷大軍一天功夫就被打得灰飛煙滅,難道你以為黃家寨能延續至今是因為髡賊忌憚這區區幾百鄉勇?!我看你才是糊塗!”
“是――”黃秉坤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然而他並不服氣,又進言道:“髡賊畢竟根基淺薄。您現在加入了那個勞什子的天地會,哪日朝廷殺回來,咱們這是通賊呀。”
“朝廷?”黃守統苦笑一聲,“你還指望朝廷殺回來――前年朝廷輸了,那就再也回不來了。如今朝廷自顧不暇,哪裡還能顧得到我們這個千萬裡之外的邊陲小縣?澳洲人至不濟也要在這海南島上裂土封疆了。劉先生上次和說大明怕是病入膏肓了,你爹我才學淺薄,看不出大明是不是真得要完,可是大明的瓊州府那是鐵定要完啊!咱們家不求做新朝權貴,也不能跟著大明玉石俱焚啊!”
他知道二少爺一直在私底下玩弄對抗澳洲人的把戲,一直為此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澳洲人拉清單,那黃家寨就是苟家莊第二。
苟家滅了固然不可惜,但是澳洲人那股子“滅此朝食”的狠毒勁卻讓他暗暗心驚。真要到了這一步,黃家那是一點渣渣都不會剩下來――就好像現在的苟家莊,已然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我知道你心裡放不下你的三弟,可是三弟已經死了,黃家還要延續下去……”說到這裡,黃守統已經老淚縱橫了,黃老頭子一哭,惹得黃二少爺也哭了出來。兩人抱頭痛哭了一場。
哭完收淚,黃守統又說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決定把大哥的一個孩子送到芳草地去念書。黃秉坤知道這是老父的“輸誠”之舉,再千萬個不願意也無法反對。畢竟比起個人,家族的延續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這幾十戶佃戶包出去我們也虧了――他們以後就成了澳洲人的人了。您老知道咱們這裡值錢的不是地,是人呀。”
“莊子現在哪裡還養得起這麼多佃戶。”黃守統臉上露出一絲苦澀,“這幾十戶人家,原本佃我們家的地就是半饑半飽的,咱們不免他們的租子早就餓死了,所以才肯出死力賣命。再說過去咱們爺們給縣裡出力大,皇糧國稅的縣裡的老爺也睜一眼閉一眼的,這才能維持到現在。”
黃家寨目前苦逼的經濟狀況已經容不下他們繼續搞過去的那套了。以往黃家寨雖然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來辦團,維持著一支和寨子規模很不相稱的團勇隊伍,但這是靠著附近各村寨幫著“協餉”,官府要用到他們的時候,總還要給些好處,這樣才能一直維持下來。現在這些經濟來源全部斷絕了,再辦團就得貼著家裡的老本去乾了。
過去辦團,不但能保境安民,一年下來多少還能有點結餘,現在彆說結餘,連維持費都支付不起,勉強維持下去,黃家最後的命運就是破產賣地――髡賊可就等著這一天呢,所以熊主任從來就沒硬性要求各村寨廢團勇,而是將他們直接轉為民兵。但是在運用上,各村的民兵要經常為縣辦“支差”的,雖說口糧不用自備,但是每次拉走一大批青壯年對村寨也是負擔。結果鄉勇規模越大的村寨,支差負擔就越大,各村寨僅僅是出於社會環境變化,受迫於經濟壓力就紛紛廢掉了團勇,改成規模小得多的村民兵了。
“難道就不能像澳洲人那樣開荒……”
“種子呢?牛呢?”黃守統無可奈何的說道,“開荒不是沒開過。可是光咱們莊子裡的人力物力,修不起水渠,改不了水土,開出來地都是薄田,若不能得到天地會的種子和肥料,那不和以前一樣麼,有什麼用?”
黃秉坤無可奈何,他知道爹說得話沒錯,這地在自己手裡就是土坷垃,到了澳洲人手裡就是金坷垃。
然而黃秉坤對抗髡賊的心態並沒有改變,他不甘心瓊州就這樣慢慢的變成了新澳洲,因而決定暫時蟄伏起來,等待著新得機會--在海南島上已經不再有能夠對抗髡賊的勢力,隻有找機會去大陸上尋找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