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要緊的是為即將到來的生絲季做好資金準備。
生絲買賣其實和招商局的業務沒什麼關係,趙引弓是借著對日貿易的東風來圈錢――生絲生意吃本極重,他一個人單槍匹馬靠著現有的一點資金是乾不起來的。
現在殖民和貿易部已經將前往日本和東南亞的主要貿易航線打通,臨高的貿易公司大規模出口生絲的條件已經成熟。司凱德多次發來電報,詢問趙引弓生絲備貨情況:他們與荷蘭人是有合同的,廣東雖然也產生絲,但是質量和產量都不能和江浙地區相比,必須從杭州補貨才行。
過去,他們購入江浙生絲主要是通過廣東方麵的代理商從江南購入。既然要通過代理商免不了就要剝一層皮,司凱德現在急於要自己人插手這一渠道。
生絲是17世紀一直到20世紀初期中國最大宗的出口商品,元老院推行的工業化進程速度越來越快,投資規模不斷擴大,對輸入資金和原料的依賴度也加深了。這些缺口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生絲出口來彌補。
但是,趙引弓對直接插手生絲買賣十分慎重。生絲在江南是一條很大的產業鏈,上遊下遊靠它吃飯發財的人不計其數。牽一發動全身,弄不好就是第二個雷州糖業大戰。
江南的紳權極重,手眼通天的縉紳到處都是。自己雖然通過天主教係統和拉攏張溥的複社集團與之建立了一定的聯係,但是自己的生絲買賣一旦觸動他們的利益,必然會引起強烈反彈。這裡不是特偵隊朝發午至的雷州,一旦出現敵對勢力反撲,他趙引弓一個小小的廣東秀才真是隨時隨地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不是和江南縉紳攤牌的時候,眼下臨高四麵都有事情要處理,尤其以廣東滲透為要務。因而在江南他隻能以較為低調的姿態進行運作。
趙引弓隻能按照柿子檢軟的捏的思路來進行插手生絲生意,先從繅絲這個環節入手。
江浙的養蠶人家,大部分是產銷合一的。多是自家養蠶、自家做絲。土法做絲手續極其繁瑣,趙引弓曾經讓王四娘家的母女實地操作給他看過。從煮繭開始,然後繅絲,再之後是“撚絲”、“拍絲”。還要送到專門的作坊裡去煉染煉染、緯絲撚成經絲,還有“掉經”、“牽經”等等名目,最後是“接頭”,到此方成為可以上機織綢的生絲。
不但手續繁瑣,各個環節都耗費大量的人工。效率低得可憐,而且成品的質量不高。和半機械化、機械化的繅絲廠相比毫無優勢可言。
如果采用半機械化的繅絲作業,繭子由機器這頭進去,絲由那頭出來,直接就是可用的生絲,什麼“拍絲”、“牽經”都用不著了。這一行的作坊全得關門,匠人不用說都得失業。更為嚴重的是,江浙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繅絲的紡車,婦女無分老幼,大都恃此為副業,用來貼補家用。如果這部紡車一旦成為廢物,就真要出現“絲吃人”的場麵了。隨之而來的種種後果,趙引弓也想象得到:那真是哀鴻遍野了。
不過,由於繅絲業的從業人員大多是貧寒人家,雖然人數眾多,卻發不出強大的聲音,觸動他們的利益是最不冒風險的事情。縱然出現一些風潮,隻在乎眼前利益的縉紳集團也不會在乎,他麵對的壓力也就相對較小。這些人失業之後,自然而然就成了他準備開設的新繅絲、紡織企業的後備工人了。
他現在要為招商局募集商股,本身也有擴大共同利益群體的意思,畢竟一旦引起大規模的“民變”也不是那麼容易就彈壓下去的,如果沒有縉紳作為保護傘,很容易被人利用來做文章。
他桌子上的保密文件夾裡放著昨天才收到的財政總監部和企劃院發給他的批複:已經同意了他提出的招商局的股份配額計劃。
計劃中的招商局的總股本定為二十萬兩,趙引弓自己作為名義出資方,占有51%的股份。另有九萬八千兩的股本中,沈廷揚家準備以十條沙船作價四萬八千兩入股,占24%,餘下的25%的股份作價五萬兩,向縉紳們募集。
趙引弓的所謂51%的投入其實是虛錢實契。他眼下能夠動用的資金隻有德隆新近劃彙給他二萬兩銀子。這次對日貿易的利潤固然可觀,但是他無權自行運用,財政總監部能撥給給他二萬兩已經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