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元老院的行動越來越多的改變了曆史的走向。隻不過曆史上改海運的事情一直受到的很大的助力,這次居然如此的順利,顯然有某些他不知道的因素起了作用。
沈廷揚的談興很濃,看得出這些年來他的抱負主張終於有了得以嘗試的機會令他興致極高。從他口中,趙引弓大致知道這次從江南直接轉運糧餉到遼東是兵部尚書熊明遇的提議――這位熊尚書由於元老院的乾涉,在整個登州平叛中顯得果決能乾,因而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尚可,雖然受了一個處分,卻沒有象舊時空那樣丟官罷職。繼續混在兵部尚書這個愈來愈難混的位置上。
熊明遇這個一貫唯唯諾諾的滑頭官僚為何突然會提出如此大膽的建議,在趙引弓看來不足為奇――他現在急於要挽回“聖心”。隻有冒險出招來顯示自己的“才乾”,讓皇帝認可他還是“有用的”。此次登州事變,造成的後果絕不是“平定”能夠彌補的。在登州善後的孫元化忙得累死累活,到現在依舊背著“革職”處分――崇禎是不會輕易原諒他們這些主要責任人的。
不過,熊明遇之所以能提出如此大膽的建議,顯然是有人給了他很大的信心。這個人恐怕還不止周延儒、徐光啟這樣明麵上的閣老這麼簡單,必然是朝中極有勢力的人物在後運作的結果。
莫非是通天教主張溥麼?趙引弓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自從上次自己親自去了次太倉,鼓吹廢漕改海的主張之後,當時就覺得這位張相公對此很有興趣――複社很大程度上代表著南直縉紳地主為主的群體的利益,而漕運一直是他們最有煩言的一項負擔。因而他們是最有動力的。
熊明遇的上奏因為得到了各方麵的支持。沈廷揚因為早就在京城中運動此事,熊明遇便將他推薦上去,又進呈了他的《海運書》和《海運圖》。廷議之下,皇帝和大臣們都覺得可以一試,以解遼東的燃眉之急。便授他內閣中書的虛銜,全權辦理此事。
“若是此事能成,今後漕糧改海亦有可能了!”
隻要這次能從江南直接運糧到遼東,也就證明了海運是可靠又廉價的,再談太倉的白糧改海,甚至擴大的廢漕改海,就都能一步一步的循序漸進的實施下去。
趙引弓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習慣的力量和既得利益群體的阻撓使得任何改革都會遇到很大的阻力。曆史上沈廷揚的海運試驗是獲得了圓滿成功的,結果漕運依然走效率低下的大運河。
不過,曆史既然已經由於他們的到來而有所改變,這一改變勢必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蝴蝶翅膀雲雲也不是隨便說說得。
趙引弓適當的露出了“歡欣鼓舞”之色,附和的說了幾句話,隻等對方開口。沈廷揚特意請來自己商談,自然有具體的合作要議。
然而沈廷揚的愉快的表情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凝重起來,“實不相瞞,愚兄此次特意請賢弟來上海,有些要事相商。”
“有用得到弟的地方,一定效勞。”趙引弓連連點頭,神色很是鄭重――下麵才是關節所在,沈廷揚一定是覺得有某些事情辦起來棘手,才會特意來找自己。
既然來找自己,不用說這門買賣招商局也得沾邊。如果能夠借著這個機會把沿海航線拉到招商局的手裡,自家公司就是名正言順的“大明官船”,在沿海地區那真是走私販私,乾什麼都理直氣壯了。想到這裡,趙引弓不由得有些小興奮。
沈廷揚這才說到此次輸糧餉的細節問題。
這次運往遼東的糧餉是供應關寧鎮的是糙米五萬石。這點運量對沈廷揚的海運力量來說負擔並不沉重,一艘全新的大沙船,載重大約四千石,用十三四條大沙船就可以滿足需求。沈家的沙船足有一二百艘之多,其中有不少船已經航行在北洋航線上了。要完成運糧任務綽綽有餘。
但是事情往往並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沈廷揚在得到熊明遇的支持上書之後,雖然很快得到了試運糧餉的旨意。接下來的問題卻讓他感到十分棘手。
這五萬石糧食要從江南調撥--數額從江南今年的漕糧中扣除。
這原是一個公私兩便的辦法,但是沈廷揚去布政使司衙門經辦的時候卻碰了一鼻子灰。
布政使衙門不肯撥給糧食,說去年南直許多州縣遭遇水旱災荒,各地存糧不足,開春又亟需大量的種糧,藩庫實在無糧可撥雲雲。
“兄原以為這不過索要人事的陋規而已。沒想到主事的老爺油鹽不進,不管誰去關說,連人事亦不肯要,隻說無糧,非要折現撥給。”
“折現?”趙引弓一怔,折現顧名思義,就是不撥糧,按照糧價撥給銀子。這在明清是很常見的,因為銀子比糧食運起來容易,也容易使用,對於路途遙遠,交通條件惡劣的地區來說,折現納銀比運輸糧食成本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