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對方的眼神落在自己不經意掉在肩上的長發上,不時還悄悄的瞟一眼她露出的膝蓋以上部分的大腿,不由得會心一笑。
“煩勞你今天特意過來真是過意不去。”程詠昕展眉一笑,“不過我這裡實在忙得走不開。”
“這裡我也經常來。”姬信說,“你特意約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呢?”
“您可真夠開門見山的。”程詠昕漫不經心的撚著披散在肩頭的發梢,“我就是想問問:上次請你擔任楊繼紅的律師一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如果你問得是這個的話,我已經決定接受了――當然,具體還要看仲裁庭的安排。”
“這我知道,你是一貫是尊重領導的決定的。”程詠昕語中微微帶著諷刺。
姬信有些不安,他從對方的言語中知道對方一定包含有某種意圖,但是他摸不清。對她帶著故意挑釁的話語,他決定避而不談。
“仲裁庭的決定是走一個程序,基本上我是肯定會為楊繼紅辯護的。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程詠昕啜了一口紅茶,似乎是覺得不夠甜,又丟了一個方糖進去攪拌。
“噢,那就沒什麼事了。如果你很忙的話就可以走了。”
麵對姬信的錯愕,程詠昕還是漫不經心的攪拌著她的茶。
她在等待他發作,然而姬信臉上毫無慍色,順勢就要起身。她自己在內心已經預演過多次,一場唇槍舌劍的爭執,最終駁斥得對方啞口無言的計劃頓時落了空。這種蓄勁半天卻打了空的鬱悶感簡直讓人內傷的吐血。
唾麵自乾!程詠昕腦海中飄過一句話。她隻好補了一句:
“我是說,假如你對無罪辯護已經完全胸有成竹的話就可以走了。”
“無罪辯護?”姬信原本已經起身準備走人,但是被她這一句話又撓了癢處。因為他已經把案卷和各種法律文本研究過很久:不可能給楊繼紅做“無罪”辯護,隻能從犯罪是“事出有因”這方麵做文章。
“哦?”
“我知道,您是一位法學專業人士,對本案肯定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完整辯護思路。不過,也請你聽聽我這個外行的思路,好嘛?”
“我洗耳恭聽。”姬信點頭。
“關於這個案子,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非常關鍵的情況。就是死者和嫌疑人的身份。兩位都是生活秘書――或者你們喜歡叫的‘女仆’。這些女孩子來到臨高的時候都是簽了絕契的,不但不能像一般契約奴那樣服役到期就可獲得自由,甚至是否決了任何贖身的可能性――隻有她們的主人才有權給她們自由。我說得是對嗎?”
“沒錯。”
“那麼她們實際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奴隸嘍。”
“是的。”
“我記得元老院頒行的法律,不論已經正式執行的,還是形成草案討論的,都沒有蓄奴的條款。所以實際上這套製度目前沿用的是《大明律》的條款。”
“可以這麼理解。實際上這種司法實踐是有問題的,是特定時段內變相的‘雙軌製’,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在實行中是很彆扭的。”
“您說得一點不錯。不過現在我不想討論這些。有一點我一直沒弄清楚,她們到底是誰得奴隸呢,是元老院還是元老個人的?”
“在沒有元老購買之前屬於元老院,元老購買之後,一切權利就轉移到元老個人手中了。你也有生活秘書,應該在她的檔案袋裡看到過戶的契約。”
“我可沒有興趣研究如何壓迫彆人。”程詠昕拿起一塊點心,優雅的端詳了下才放入口中。
“所以,問題就來了。實際上林小雅和楊繼紅都是《大明律》體係下的奴婢。要審理也是按照《大明律》來。殺死一個奴隸能按殺人罪處理嗎?如果這樣,三亞的幾位元老怕是從三亞一路到臨高所有電線杆子掛一次都不夠啊。所以呢,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定位錯誤。這是一起財產侵害案:楊元老的私人財產楊繼紅侵害元老院的公共財產林小雅。需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是楊繼紅的所有人楊欣武,和楊繼紅本人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她隻是一件東西而已,或者說,一匹馬,一條狗。”
姬信的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程詠昕暗暗得意,繼續說道:
“楊元老毀壞元老院財產的賠償責任:死者的身價、這幾年的培養費用。至於女仆,既然沒有人身權利――根本不算人――自然也就沒有承擔罪責的權利。應該交由主人嚴厲看管並處罰:至於楊元老是打楊繼紅的屁股還是罰她立壁角就悉聽尊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