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打開。”高舉吩咐。
老仆從衣下掏出一管鑰匙,引他們進屋。裡屋裡的牆壁上又開了一扇包鐵皮的小門。落鎖去閂出去一看,已經是在宅第之外了。這是一條極為僻靜的石子小路,沿著城牆根延伸,一麵是牆基下的廢地,一麵則是大戶人家後院的高牆,四下無人,路畔雜草叢生。一路走過去,間或可以看到岔巷。
“巷子是通向前門大路的,巷口都設木柵門。平時都鎖閉著。這路雖是公地,一般人卻是進不來的。”
走過了好幾百米,走到一麵風雨侵蝕剝落得極其破爛的後牆邊,開鎖進得門去,卻是一個小小的青石板後院。種著些芭蕉花草,很是幽靜。再往裡走是三進小院落,收拾的極乾淨,家具用品一應俱全。
“這是敝人的外宅。原是備而不用的。”
原來這是高老爺的秘宅。這樣的宅子,他在廣州城裡外還有多所。這座則是用來萬一發生什麼災禍可供一時躲避的。
宅子的前門並不臨街,臨街的是一座雜貨鋪,表麵上看,這是家普普通通的油鹽店,做些這街上大戶人家的買賣,實際上卻是高老爺安排的。鋪子旁側有扇不起眼的小門,有夾弄直接連到宅子,出入方便。
宅中也有仆人照看,見老爺帶人來了,忙燒水送茶。
“我們通洋販海之人,不得不十分慎重!”高老爺慨歎道,“營生不易。”
做走私買賣,交往的都非善類,各路水匪海盜,山寇強人都是見財起意的人物,劫人勒索,殺人越貨的事情,在這行裡不算新聞。
他們雖然在府、省和兩京裡都各有靠山,但是官吏橫暴,常會有需求勒索。而且朝廷對通洋之事本身就心存疑慮,時有禁止佛朗機人來廣州貿易的朝議。地方大吏每每以此要挾商戶,以圖報曉。
“這些多少還好應付!唯最近海賊遍起,番船洋船受害甚眾,我等生計也艱難起來。”
蕭子山想這倒是打聽目前粵閩沿海海盜狀況的好機會,便故意說:
“我等自澳洲一路行船,路上倒還安靜。”
“這是貴客們吉人自有天相。”高老爺苦笑,“不過比起閩浙來這邊還算太平,海澄如今都給糟踐完了。”
天啟二年以來,閩廣沿海一帶海寇招徒結黨,稱王稱國,其中以楊六、蔡三、鐘六等最強。天啟六年福建總兵俞谘皋和廣東水師會剿,招撫了楊六,蔡三、鐘六外逃,算是稍稍遏製了海寇的氣焰。
然而沒多久,鄭芝龍、鐘淩秀、李魁奇等股海寇又寇掠閩浙沿海,福建沿海受其荼毒最深,隆慶開市以來中國最大的出口貿易港海澄縣的月港殘破不堪。從那裡出洋的海船畏懼海寇擄掠,已經少了許多。
“廣州這裡,福建的俞督帥和本省水師去年會剿之後還算安靜。佛郎機人因為濠鏡澳利益所在,也在江口巡航。”
這麼說來,這個時期,海盜的活動重點是在福建沿海。這個情況大大增強了他們的信心――起碼他們在一開始不會麵對鄭芝龍、李魁奇這類Boss級人物了。
“不過,還是小心為上。”高舉說著提醒他們,廣東沿海這邊雖然沒什麼巨寇,但是小股海盜水匪多如牛毛。他們遠道而來人地生疏,泊船上下尤其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