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甜港風雲林莊(1 / 2)

臨高啟明 吹牛者 6722 字 9個月前

“聽占風兄在茶棚的言辭,似乎對林莊很熟?”諶天雄直入主題。

“豈止是知道,”蕭占風道,“他原就是我的鄰居!”

原來這林莊和蕭占風家原本都在海安街上居住,蕭占風的父親因為家裡地少,就做些小買賣,倒也是生發起來。為了想讓子弟讀書出人頭地,搬家到了縣城裡居住,以便能上個好私塾。

“林莊這個人,自小是個孩子王,”蕭占風笑道,“好出頭,講義氣,好交接朋友。原來倒是個不錯的人。可惜!”他搖了搖頭,“這個人交友不慎,沾染了嗜好。在糖寮燒火賺來的幾個辛苦錢,不是花在‘私門頭’裡,就是在賭場上陪送給了彆人。”

“原來是這樣。”諶天雄想這不過是他的私德而已,吃喝嫖賭不一定沒能力,謙謙君子也未必就是大才。如果蕭占風的見識就這點的話,未免也弱了一點。

“……這還是小節,”蕭占風臉皮微微漲紅了――他很少喝蒸餾的白酒,“隻是有了嗜好,未免德行有虧了。就說這次吧――”

這次林莊打頭去向縣衙告狀,糖寮工人們是合出了一筆錢的――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隻要打到官司,不論能贏不能贏,照例要有一筆打點上上下下的規費開銷。

“這林莊倒好!借著打官司的由頭,收了工人好些錢,他自己起碼吞沒了一半。官司輸了,他又說錢都花光了,把餘下的款子也吞了,把大家給鬨得精窮。”

“這還不算,後來祝三爺給他銀子,讓他把糖寮的工人們維持好,預備著和你們為難。前後領了幾次銀子我是不知道。不過呢,最近一次,我倒是在賭場看到他一口氣輸了十幾兩出去。鄒和尚廟前老老小小,天天喝發黴的米粥――讓他打頭,這群糖寮做工的也算是瞎了眼。”

這個說法,和周士翟打聽來的“人還算正派”大相徑庭,簡直和“卑鄙小人”有得一拚了。

“外麵風評不是他人還算正派嗎?”

“嗬嗬,一般的人不知道他的哪些鬼花樣,他也裝得像模像樣,一天到晚破衣爛衫的,滿麵愁苦,其實你隻要去縣後街的艾嫂家看看,他是什麼做派,還不是一清二楚?”

“艾嫂是誰?”

蕭占風一怔,笑道:“對了,你們是剛來沒幾個月,自然不知道。”

艾嫂是本地有名的一個老鴇;主持一家很大的“私門頭”,縣裡的暗娼多半以她家為居停。除了女人,還開著賭場,是徐聞縣裡的下層社會的銷金窟。

“你和艾嫂很熟?”諶天雄冷不防的問了一句,看看他是不是個誠實的人。諶天雄以為一個人有些毛病問題不大,怕就怕是個偽善之徒。蕭占風說彆人很起勁,言辭中卻對賭場、“私門頭”都很熟悉的模樣,恐怕也不是個方正君子。

“和她不熟,和她裡麵的一個人很熟。”蕭占風似乎沒發覺諶天雄的用意,興致勃勃,“我一個窮光蛋,艾嫂的眼睛可勢利的很。”

原來他有個遠房親戚,寡居多年,現在在裡麵廚房幫忙當女傭。蕭占風平時也常去找她。

至於為什麼他經常會去艾嫂那裡,他則閉口不談了,顯然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諶天雄想多半是和這寡婦有什麼說不清的關係。這也不便再多問了。

當下也不再多問,便海闊天空的聊起天來。蕭占風對華南的機器製糖極有興趣,諶天雄便投其所好的說了一些基本的原理給他聽,可惜他自小所學的東西隻有十三經而已。科技二字八竿子打不著,連中國古代的一些科技書籍也沒看過,所以解釋起來很是吃力。

“如此看來,我輩竟是井底之蛙!”蕭占風雖然十句中聽不懂八句,還是聽得興致勃勃,最就說了這麼一句,

“隻是現在華南處境堪憂啊。”諶天雄看看差不多了,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蕭占風高深莫測的道:“何以見得?”

諶天雄當下把祝三爺準備著讓糖寮工人鬨事的事情說了一遍。

蕭占風點頭道:“這事情,我也風聞了。不過,我以為這事鬨不起來,就算鬨起來了,也不過是雷大雨小。”

“這是為何?”

“諶掌櫃沒聽說過養寇自重麼?”

這話一下倒給諶天雄提了個醒。蕭占風得意道:“林莊是個什麼貨色?嘴硬骨頭酥的東西。且不說事情鬨出來衙門要追究:最輕最輕,拘幾天吃頓板子他是逃不掉的,縱然有祝三爺代為在衙門裡疏通,苦頭總是要吃得。再說了,真把華南鬥倒了,他就不怕祝三爺過河拆橋麼?”

“不錯,不錯!”諶天雄忽然發覺這讀書人的眼光果然不錯,華南一倒,祝三爺就沒必要再給他銀子維持糖寮工人的隊伍了,反而糖寮工人還要對祝三爺感恩戴德,他這個靠著居中交通,左右逢源大撈好處的人還怎麼混?

“那,依蕭先生的看法此事該如何化解?”諶天雄肅然起敬。

“叫我占風好了。”蕭占風大概難得受人如此的尊敬,不由得大有“士為知己者死的”之感。當下把自己對這事情的看法都一一倒了出來。

“祝三爺也知道林莊這個人靠不住。所以又組織了一班人馬――趙雞腳那班爛仔。他們倒是什麼也不怕的亡命之徒,可惜人數太少,成不了氣候。所以要到華南鬨事,糖寮工人和爛仔是互為表裡。糖寮工人不鬨,爛仔們就沒法渾水摸魚。”蕭占風拿筷子在桌子上點點劃劃,“林莊何嘗不知道祝三爺的算盤?趙雞腳的人搞出了事情,肯定是糖寮工人來頂缸。所以他一味的拖延,就是要從祝三爺那裡拿到更多的好處。但是萬一林莊被祝三爺勒逼的動了手,事情就鬨大了。”

諶天雄聽得很仔細,前後一對照,蕭占風此時的說辭不是和前麵的“事情鬨不起來”自相矛盾麼?默念一想,此人到底是個書生,“好作驚人之語”大概是習慣。

但是此時也沒必要戳破。總得來說,他分析的還算有道理,還說了許多原本他們沒有掌握的細節。到底是本鄉本土的人,對事情看得更為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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