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職責所在,這樣的求救信自然是應該派人去實地查勘一番,再決定是否出兵。但是湯允文麵對的局麵實在讓他無法輕易出兵。
湯允文的名頭很大,理論上全海南島的水陸駐軍連募兵加衛所統歸他指揮,實際真正能隨時可動用作戰的主力部隊僅有二千多人。主要是水軍。駐紮在海口千戶所的白沙水寨。實際上,“白沙水寨海防參將”才是他真正的職權所在。能用來打仗的也就是這點人馬而已。
至於島上到處分駐的衛所軍,除了勉強用來“撫黎”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不到三千人的水軍部隊,還要派出相當一部分分駐在全島會昌、常寧、羊角等處進行海上巡邏。而他們要麵對的是卻是空前的海防壓力。明末的廣東洋麵上充斥著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海盜,有職業化的海盜,有亦商亦盜,也有沿海漁民客串的。西洋人也不時出沒來助興,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英國人和荷蘭人一邊貿易一邊搶劫,伺機還想在這裡尋找一個落腳點。
所謂蚤多不癢,債多不愁。湯允文麵對這樣四處生煙,處處起火的海防局麵已經完全麻木了。無論吳明晉如何的來信哀求,把情況說得如何的嚴重――湯允文一概不為其所動。
他做出的姿態是派遣了二艘巡船去博鋪查看――原本這是海防的製度,瓊州西路的海上巡防,每四天就要到一次臨高洋麵,但是近些年錢糧異常困難,軍餉從來就沒有發足過――不打仗還勉強能維持。但是水師花費很大,船艦需要修理、更換;平時即使不打仗也需要補充海損船隻,一艘船的開銷比幾十個上百個小兵的命要費得多。湯允文不但多年沒得到過新船,連每年修船的公費也常遭到克扣,為了保證萬一作戰的時候能有船可用,他隻好儘量縮減平日裡的出海次數,結果就是巡防製度完全徒具形式了。
湯允文隻能指望自己的巡船的出現能夠嚇退海賊――要是對方勢力大,不把自己的兩條船放在眼裡他也無可奈何。正如這些年來他也無可奈何諸彩老、鐘淩秀,最近無可奈何劉香一樣。
巡船回來之後帶隊的千總卻象是飽受了驚嚇的模樣,麵色發白語無倫次的說道,博鋪灣裡來了一條“象城牆那麼高的大鐵船”。彆說官軍的戰船,連這一帶海麵上最大的紅毛人的“夾板船”和它相比都象小舢板一樣。
湯允文不信,再三盤問,手下指天罰咒,做了無比肯定的答複之後,又派手下的親信將領前去探視。同樣臉色發白的親信回來說消息確實。這讓他吃驚非小――對方有如此之大的船隻,豈不是在這廣東洋麵上縱橫無敵了?這股海外來客顯然不是他已經相當熟悉的了紅毛人或者佛朗機人了。也不會是單純是來搶劫――臨高這地方有什麼財貨值得他們開著如此的巨舶來搶劫的?
湯允文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照他的職責來說,不管這夥人打算到大明來乾什麼,這樣私自駐泊,還在岸上駐營已是大大的不妥。自己應該即刻發兵去臨高將這夥海外來客驅離。但是要出兵,彆得不說,這一路的開拔作戰糧餉費用誰出?指望廣東藩庫是沒戲,自從天啟末年魏忠賢將廣東藩庫積存的三十多萬銀子調運到京師用作大工之後,藩庫裡就是一貧如洗了;至於瓊州府,那是肯定拿不出這筆錢糧的,臨高就更不用指望了。
沒有錢就不能打仗。就算有錢去打仗,他也根本沒把握打贏。這麼高大的鐵船該如何對付?以他以往對付西洋大船的經驗,對手船隻高大,大炮射程又遠,不論遠跳幫炮戰明軍都占不了便宜,多半以火攻船作為主要作戰手段,往往能收到很好的效果。現在對手卻是艘水火不侵的鐵船,這該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中隻好請教幕僚可有對策?幕僚們七嘴八舌,有人說派遣勇士,乘夜用爬鎖登船,也有人提議製數十個特大“混江龍”(原始水雷),派小船潛入港灣內施放……
說得起勁的,內中一個幕僚道:“諸位獻得都是破敵之策,隻是請問:糧在哪裡?餉又在何處?”
簽押房裡頓時安靜下來。眾幕僚麵麵相覷。這才是關鍵問題。
“現今的對策,戰是下下策。”說話的人姓蔣,名有齡,舉人出身,是個官場老混子。
蔣若齡的提議是:出兵是萬萬不可的,錢糧固然是一方麵――對手有巨船,實力必然非同小可,貿然出兵,十之八九是要敗仗的。
打了敗仗是很難交待的。隻要不打仗,也就不存在打敗仗的問題了。
至於海盜登陸搶劫這種事情,在廣東福建沿海差不多每天都有,根本不算什麼大事。隻要臨高縣城不陷落,不管有沒有大鐵船,就是尋常的海寇登陸搶劫。
反正這種和稀泥瞞上不瞞下的法子已經用了不是一天二天了。大家說來說去還是覺得這個對策最為妥當,於是湯允文就乾脆來了個裝聾作啞,視若不見。(,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