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節
陸橙沒理她,她已經完全關注於演出本身。
製造的非常精致的木偶人物出場了,和她以前看過的木偶戲不一樣,這種木偶戲沒有什麼唱詞,都是道白。道白是用“新話”說得,經過連續幾周的普通話強化訓練之後,陸橙大致能聽明白。
一開始是一個山明水秀的村子,裡麵的人們過著安定和平的生活。農民種地,鐵匠打鐵造農具,商鋪裡出售貨物。一片祥和的氣氛。
下麵是幾個木偶角色的隨意交談,內容是有關農事和生活方麵的,這讓下麵的學員們感到很親切。接著上來了個年輕教書先生的角色。這個教書先生顯然和店老板的女兒有點意思。兩個木偶人物各唱了一大段郎情妾意的唱詞。然後有點突兀的,讀書人開始和農民談起官府的事情:朝廷在遼東的敗局,陝西的造反,韃子入關,在北直隸攻城略地**擄掠,無惡不作,兵鋒直抵京師城牆下,朝廷畏敵如虎,不敢出戰……
這一切對學員們來說很新鮮,因為這些事情平日裡在家隻是隱隱約約的聽人說起過――隻有那些識字又願意訂閱《臨高時報》的人才知道。現在有這樣詳細的解說,每個人都聽得很仔細,聽到受到戰火和天災禍害的百姓的慘狀,許多人不勝唏噓。
午木仔細的觀察著觀眾們的表情,心想要是在另一個時空有哪一本戲這樣長篇大論的複述報紙上的新聞報道的話,恐怕觀眾早就要高喊“退票”了。到底是一張白紙好畫圖啊。趙曼熊斯基卻皺起了眉頭:宣傳效果是不錯,但是這點時事新聞都能引起觀眾如此大的興趣,充分說明了宣傳部門辦事很不到位。
長達十多分鐘的時事新聞播講完了,第一幕也就結束了。幾分鐘之後又是第二幕。伴隨著鬼祟陰森的配樂,幕布來開是縣衙的布景。縣官、師爺和衙吏們在商量怎麼征收今年加派的遼餉,怎麼從遼餉加派中給自己多撈好處。
幾個角色不但木偶的臉譜刻畫不是狠毒就是醜惡,台詞也編寫的惡毒無比,諸如“窮鬼就是石子也榨出三兩油”、“不宰窮鬼我們怎麼吃肉”、“**就是賤貨,非要狠狠的揍才聽話”之類,學員們一個個表情沉默,有憤憤之色。午木知道大家開始入戲了。
就算是午木這樣對曆史細節不關心的人也知道,這一幕和真實場景是有出入的,但是這沒有關係,要激發起群眾的憎恨,稍微做點誇張和集中是必要的。
接著是商量各種盤剝百姓的毒計,穿越者手裡有得是各種素材,不管是哪個時空,全部加以濃縮彙聚。看得下麵的學員們一個個咬牙切齒。
第三幕開始進入高潮部分,衙役們進到村子裡開始征糧征賦,一路打砸搶,欺男霸女,連寡婦的最後一隻雞也搶走,還不放過,當寡婦哭訴自己什麼也沒有的時候,就開始扒房子賣房頂上的稻草。
“連爛稻草也要!扒了房子,人住哪裡。真是喪儘天良。”有人在嘀咕。有人卻在小聲的啜泣。
顯然編劇的人不希望百姓把仇恨僅僅放在縣官和衙役這類基層乾部身上,免得助長他們“皇上是聖明的,都是下麵的歪嘴和尚念壞了經”的思維模式,於是又出現了一個騎著馬的太監,太監一來就宣讀聖旨,說要為皇帝選美。
然後就是到處搶女人,搶到了之後還有太監和當地的官吏豪紳一起私分女人的情節,甚至還加了一段太監納妾的情節。太監沒有那方麵的功能這是人所周知的,聽說太監娶妻不算還要納妾。在場的學員們顯得很是憤怒,尤其是男學員們。
接下來的村子場景一變從山清水秀變得了無生趣,到處屋毀房塌,一棵大樹的布景上甚至還掛上了一個上吊的木偶。音樂變得陰慘慘的。第一幕中出現的木偶們現在都換成了破破爛爛的衣服,以示其窮困潦倒。唯一的一家店鋪的老板正在惶恐不安的時候,又有衙役來要他“當行買辦”,於是又是一出慘劇上演了。
正當情節演到店鋪老板因為破產而自殺,兒子被抓走下落不明,女兒被人牙子強搶了賣到妓院裡去得時候,姚玉蘭忽然聽到身邊的陸橙在小聲的抽泣,回頭一看,陸橙把手帕塞在嘴裡,強壓著哭聲,已經滿麵是淚了。
姚玉蘭知道這情節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安慰她說:“彆哭了,這是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