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湉聞言並不言語,範府燒砸佛道造像,畢竟是糟蹋他自家的東西,此前也有幾戶詩書傳家的大戶闔門入教,也曾燒過佛像,這也管不得他們。禪宗當年號稱訶佛罵祖,也有過丹霞禪師燒佛取暖的典故,張廣湉雖然襲了武職,餘暇時卻讀了許多的禪門公案,並不像廣諦和尚般對這等“謗佛”行徑的大驚小怪。隻是近來對這泰西教法趨奉如狂的卻大半是名教中人,若真讓此輩得誌,將來免不了又是一場三武滅佛的法難,比起三武滅佛來,其害更大也說不得了。
他這樣沉吟著,廣諦和尚是迎奉人慣了的,哪看不出這位白衣“師兄”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再聒噪下去。又陪著他行了半裡路,方才告彆自己回了淨慈寺。
張廣湉回到家裡,他是當地衛所世襲的武職百戶官兒,但是張廣湉對打仗之類的事情已經很陌生了――平日裡他就是個普通的虔信佛教的儒士。
張家並不很富裕,過得是中產之家的所謂耕讀傳家的日子――當然他自己並不耕種,靠得是衛所屬下的田地收取的租子過日子。
剛回到家中不久,還在為此事煩擾的時候,忽然門上來報:有一位福建來得黃先生求見。
“黃貞果然去了張廣湉家。”趙通裝作病人,小聲的對著正在按著他脈的張應宸說道。
張應宸微微點頭,表明他聽到了。
“黃貞在張家待了一個多時辰才出來,”趙通繼續彙報著,“回到客棧之後他的情緒很好,晚飯也不喝粥了。”
張應宸繼續點了下頭:他在黃貞心中布下的種子居然這麼快就發芽了,讓他自己也覺得吃驚。
他既然去找了張廣湉,下麵的事情不問可知:張廣湉肯定會介紹去見寧波天童寺的圓和尚,圓悟即使不按照曆史軌跡寫下那篇《辨天初說》,也會有類似的舉措。西湖的一池春水就要被吹皺起來了。
“他有要去寧波的意思嗎?”
“暫時還沒有。”趙通說,“不過,他要去的話我們肯定能知道――黃貞上次來杭州坐得就是棧裡的轎子。這次去寧波多半還是要到我們這裡來買票的。”
“嗯,你盯緊他。注意他的活動。他一但去了寧波就馬上通知我。”張應宸嘴唇微動的說著話,隨後開了張方子,又取了一包丹藥給他,放大了聲音說道:
“先吃一帖,三日後再來。”
第二天,一封電報從杭州站發往臨高的對外情報局。
中心:
我已經將黃貞介紹到了張廣湉那裡。張多半會介紹他給天童寺圓悟和尚相識,看來好戲就要拉幕了,躬逢其盛,其樂何之!順請大圖書館代尋福建艾儒略等人刊印的《辨學遺牘》一部,萬需附有楊廷筠以教名彌格子為署的序言。
盜泉子
“哼哼,我來把彈藥都準備好,不愁你們戰不起來。”張應宸發完電報,心裡如是想。
但是他還有事情沒有解決:那位要與他“合大藥”的縉紳陰魂不散。上次去和他相談之後,儘管張應宸反複說他對“房中術”不甚了解,又教了他一些強身壯體的導引之法,但是對方不知為何似乎愈發認定了他“另有乾坤”,愈發對他恭謹,不時派人來“布施”,還請他再次前往“坐而論道”。他一直沒想出有什麼好辦法來打發這個老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