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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相接,星映水底,天地化成了星的世界。
一艘巨輪緩緩行使在群星之間,激起的雪白浪花,拍打著星空籠罩的天地,又迅速歸於寧靜。
十五歲的阿飛,獨立船頭。
他們自東海出發,過南海,行至這爪哇國附近,已在海上度過七十三天。
七十三天的海上生涯,有巨浪滔天,更多的是風平浪靜。
他已看倦了這星空,心底充滿了愧疚。
他們本可以在李園繼續快樂幸福地生活,卻因為他的放不下,漂泊在這無邊無際的海麵上。
自他記事起,母親就告訴了他父親的名字,並告誡他:父親是名滿天下的一代大俠,他若不能成名,就隻有死。
遇到李大哥、東方嫂嫂之前的七年歲月裡,他日日夜夜被灌輸成名,唯有成名才能得到父親認可。
他沒有父親,卻又渴望父親,即便後來有了大哥這樣的好“父親”,嫂嫂這樣的好“母親”,他還是心不足,意難平。
嫂嫂先看出他的心結,暗暗讓大哥找他深談。
阿飛對李尋歡吐露心事後,不到三天,他們夫妻就提出了出海尋訪仙山的計劃。
不等他提出反對,大哥、嫂嫂很快又將計劃付諸實施,將李園托付給林姐姐,他們買舟出海。
為了他,這艘船已在海上漂流了七十三天,船夫們換了五次,卻沒有任何關於他生父的消息。
他不能再任性下去了,十五歲,到了該長大、懂事、不再給人添麻煩的年紀。
阿飛長長地歎了口氣,將下巴放在欄杆上。
他忽然發現今日是有月亮的,細細的,彎彎的一絲弦月,淺淺地倒映在遠處的海麵上,就像水麵偶然湧起的銀白色波紋。
水麵確實湧起了波紋,就在弦月倒映的地方,水麵緩緩地散開,一片巨大的、珍珠色的扇貝浮了上來。
阿飛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扇貝上有人!
他爬上欄杆,極目遠望,一個白衣如雪的仙子,靜靜地躺在眾星簇擁的海麵上。
阿飛忙去找那個叫阿那的翻譯,請他告訴掌舵手,將船開過去。
阿那是個麵色黝黑,大眼睛,說話討喜的小夥子,他是混血人,中原話、本地話都說得很熟練。
他睡眼惺忪地跟著阿飛走出來,找到了正窩在船舵旁打瞌睡的掌舵手。
掌舵手聽清他二人的要求,登時麵色大變,連連搖手,嘰裡咕嚕說了一長串的話。
阿那簡明扼要地翻譯給阿飛:“他說,若有人在海上漂流,必然是觸怒了海神,不能違背大海的旨意!”
阿飛以磕磕絆絆的本地話道:“你常年在海上打魚,有沒有違背大海的旨意呢?”
許是他發音不標準,掌舵手隻是瞪大眼睛看著他,一副茫然的模樣。
阿飛乾脆推開他,自己試著轉動船舵,近日閒暇無聊時,他也曾試著開船打發時間,可以做一些簡單的轉向動作。
船緩緩靠近,仙子的麵容衣衫已清晰可見,有被驚醒的船夫們也圍攏了過來,滿是敬畏地跪拜下去,開始嘰裡咕嚕地祈禱。
阿那湊到阿飛耳邊,低聲道:“他們以為這人是毗濕奴的化身,正祈求庇護呢!”
“可他看起來明明是個中原人,”阿飛不解地道,“你們這裡的神,會化身為彆處的人嗎?”
阿那攤手道:“在他們的觀念裡,毗濕奴無所不在,他曾化身為大魚、神龜、人獅,變成個中原人也沒什麼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