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靜回到家的時候, 沈祥磊還沒回來。
她站在屋裡,呆呆地愣了一會兒。身上還留著擠公交車時候流出來的汗。
家裡開著窗戶。
風一吹,全身的汗透心得冷。
放學前, 沈玉靜去找了教務處的一個主任,問起來她前幾天谘詢的轉學或者是換班級的事情。
那個教務主任姓於。
是個女的, 兼任什麼課程的老師她不太記得了。就覺得對方看上去挺好說話的,專門擇了這個於主任來問。
當時沈玉靜去找於副主任的時候,說的是,老師我想轉學。如果轉學不成的話, 就換個班級。
當時她還表明了意願, 最好是能夠調換到十二班去。
原因很簡單。
十二班有何世箴。
沈玉靜總結了下, 喬麥麥這個人沒什麼水平的。能夠得了何世箴的青睞, 無非是因為兩個人走得近。而且喬麥麥夠漂亮。
她想。
何世箴應該是被一時的假象迷惑了,才會中意喬麥麥那個死丫頭。
如果她和何世箴能夠走得近一些,那麼她一定能夠成為最終勝利者。
而且她觀察過十二班。
那個班級是重點班。
一中本身就是岍市最好的高中了。而十二班, 更是聚集了本年級最厲害的一幫學生。
就算是他們班級裡中等的學生,以後也前途無量。
更何況還有個穀梁謙。
雖然穀梁謙到這個學校的時間不長, 但他學習很好, 人也溫和謙遜。最重要的是一看就家境很不錯。
沈玉靜考慮著,如果實在是和何世箴沒有緣分的話, 就看看穀梁謙怎麼樣。再不濟,其他學生也大有前途。
可是。
今天她去找於副主任的時候, 對方說:“不行。轉學或者轉班級, 都是不可行的。”
沈玉靜還記得當時的情形。
她當時非常誠懇非常認真地對於主任說:“我是真心想換班級的。不知道您……”
“這個事情不可行。”於副主任板著臉非常嚴肅:“你去十二班是不可能的。至於轉學, 你剛來我們學校不久。再轉校, 有點說不過去。更何況, 我也說過, 如果有學校肯接收你的話,有正規手續,走正規程序我們可以給你辦理轉學。問題是,你沒有。”
“就算轉學不成。”沈玉靜非常煩躁:“可我成績也不錯啊。到十二班有什麼不好。”
在一個升學率幾乎百分百,考上本科的學生占七成的高中裡。
二十多個班級裡,她可以考年級兩百多名,真的不算差了。
可是於副主任依然說“不行”。
當時沈玉靜就暴躁了:“我聽說,你們還找過喬麥麥,問她要不要到十二班去。憑什麼她可以,我就不行!”
“這種事情你聽誰說的。我相信喬麥麥是不會隨便對外講這些的。”於副主任皺了皺眉:“老師們之所以希望她轉班級,是因為參加競賽的大部分學生都在十二班。如果喬麥麥能夠去那個班級,想必會方便許多。可是她拒絕了。”
喬麥麥說,二(八)班很好。
老師們很好,同學們都很好。她喜歡那裡,不想改變。
所以教務處隻問了她一次後就沒再提過這事兒。
沈玉靜自然不會說,她是看到了教務處叫喬麥麥到辦公室去,所以特意跟去,在門外打開門縫兒偷聽了一會兒。
此時此刻她基本上可以確定。
這個學校十分偏心了。
但她還是不甘心,苦苦哀求了很久。
可那於副主任非要說自己有會議要開,轉身走了。
而且於副主任離開前,還回頭和她說:“如果你有新學校的接收手續,我可以給你辦理轉學。如果沒有接收學校,我是無法給你辦理的。”
頓了頓,於副主任又說了句:“當初你們轉學過來,你們家長就費了不少力氣。喬麥麥很珍惜這次機會,進步非常大。你非但沒進步,反而退步了,是不是不該考慮學校問題,而是想一想自己的問題?”
沈玉靜當時就氣狠了。
怎麼一個個的都在表揚喬麥麥、詆毀她?
她做什麼了她。
她也想每天都能專心學習啊,可整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關局子。她又有什麼時間去專心學習!
而且。
她們轉學過來,是喬清芳找的人脈給辦的手續。
以喬清芳的本事,還頗費了一番周折。
現在沒了喬清芳的幫忙,她哪裡去找什麼手續去!
不就是轉個學嗎?怎麼就那麼費勁!
沈玉靜道現在都還記得那個老師冷漠的樣子。
她明明打算得很好。
首先說轉學。
如果不行,就退而求其次到十二班去。
真實在實在不行了,去其他普通班級也可以啊。
畢竟二(八)班的同學們都在孤立她無視她。
她在這個環境裡,真的毫無施展任何計劃的餘地。
可那個於副主任就是板著冷漠的臭臉,一遍遍說著不行。
沈玉靜當時心裡想的就是,果然女的最愛為難女的了。早知道她還不如寄希望於一個男主任。
屋裡開始暗了下來。
風越來越冷。
沈玉靜想去關上窗戶。手碰到窗邊的刹那,卻聽到屋門聲響起。
她回頭看過去,原來是沈祥磊回來了。
“爸!”沈玉靜趕緊跑過去:“我前幾天和你說的,轉學的事情,你幫我辦的怎麼樣了?”
沈玉靜其實也和沈祥磊說起過這件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祥磊就算已經和喬清芳離婚,就算已經離開了山海集團,那也是有些人脈積攢下來的。
她就和沈祥磊說起了這事兒。
沈玉靜帶著期盼跑到了沈祥磊身邊。卻沒有碰到開心的笑容,而是先聞到了他身上透著的滿身的酒氣。
“轉什麼?”沈祥磊跌跌撞撞,扶著玄關的架子,酒氣衝天地說。
他最近真的是運氣差透了。
那些人見風使舵,看他已經離開了山海集團,態度完全不同於以前。
找他們喝酒,他們不來。找他們吃飯,也各種理由推脫。
而且那些女人!太過分!以前他為她們揮金如土什麼都買的時候,她們一口一個“祥磊”叫得親熱。
現在一個個的見了他跟見到蒼蠅似的避如蛇蠍。
最過分的是金彩瑜。
前些天,他也不知道那些打架的視頻怎麼就在網上流傳開了。
金彩瑜打電話質問他。
他挺莫名其妙的:“那天我根本不可能拍視頻啊。我就在你們旁邊,連手機都沒拿……”
“我不管。我跟你去玩,你女兒莫名其妙打我不說,還害得我現在被全網罵。你,還有你女兒。你們就等我律師信吧!”
金彩瑜說完就掛了電話。
沈祥磊氣得把手機摔了。
用力太猛,一個不小心把手機摔得稀巴爛。
直接沒法再用。
結果,他沒錢買太好的,隻能先換了個平常機子湊合著用。
然後他發現自己真的是“火”了。
真是走到哪兒都能被人認出來。
“這不是那個視頻上的男人嘛?”
“唉喲~~~兩個女的為了他打架吃醋~~能耐的嘞~~”
“看他那猥瑣的樣子,不像是受人歡迎的啊。怎麼還能吸引到金彩瑜呢。”
沈祥磊想說,那不是兩個女的為他吃醋。
是他女兒和金彩瑜打起來了。
而且,問題是,明明打架的是那兩個女的。憑什麼一個個的都在關注他?
沈祥磊去找那些嘰嘰歪歪的人理論。
可他一走近了那些人就閉了嘴。再多說,他就會被好多個人圍攻。說什麼他們都不肯承認講了那些話。眾口一致說他聽錯了。
……
這些天,沈祥磊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來的。
他都沒指望女兒能體貼他了。
然後。
他回到家後,聽到的她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的話語。而是質問。
“你怎麼又喝了那麼多酒!你不會、你不會把我轉學的事情給弄黃了吧!”沈玉靜氣急敗壞地說。
沈祥磊想說他去找過。
可是沒人理他,都說得走正規程序。沒手續辦不了。
以前那些手續都是喬清芳辦的。他哪知道什麼?真的是無頭蒼蠅到處亂撞。
舔著臉到處問。
最後還出力不討好,被女兒凶巴巴責問。
沈祥磊頭昏腦漲,猛推沈玉靜一把:“滾。”
然後跌跌撞撞回到自己屋裡,到頭就睡。
沈玉靜聽著他打呼嚕的震天響聲,環顧四周,看著這個小房子。
再想到以前那寬敞的彆墅裡,她的漂亮臥室都比這個大……
沈玉靜哭著跑出了自家。
她跑到樓道裡默默流淚。
有人忽然喊她:“哎,天都要黑了。你怎麼還在外麵呐。”
說話的蒼老聲音,來自於一位老太太。
這位老人是對門的。
有事沒事就喜歡看沈家這邊的動靜。
每個家庭幾乎都遇到過類似的鄰居。
年紀大,愛多管閒事。
偶爾很閒了,聽到隔壁門響,還會打開門縫偷窺幾下隔壁門是來客人了嗎、如果是的話客人是什麼樣子的人。
這位房老太太就是這樣的人。
沈玉靜擦了擦眼睛,輕聲說:“我爸他……他打我。”
沈玉靜也不是有意想要汙蔑沈祥磊的。
隻是。
她前些日子經常身上帶著傷,總被這個老太太看見。
然後。她又急於尋求其他人的同情,想讓其他人多說一說有關她生母的事情。
既然想找一個當年主動不要她的生母,她總得找個合適的理由。
比如爸爸對她很不好。
不好的情況下,挨打這個理由最直觀最有用。
果然她的話起了作用。
這個房老太太說:“哎呀真的嗎?好多年前有個女的來找你,問我你過得好不好。我說你去住彆墅了,她就走了。”
房老太太現在七十多歲了。從沈玉靜家多年前搬到這兒開始,這位老人就喜歡打開門縫,往她們沈家這邊看。
以前沈玉靜很反感她的這種行為。
截止到昨天,都還很反感。因為昨天晚上她回家的時候,房老太太還偷看了她好幾眼。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房老太太的話,仿佛天籟之音,聽得她渾身舒暢。
沈玉靜有心多打聽打聽那個女人的事兒。
因為她相信自家老爸釣女人的水平。所以她堅信,自己生母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
現在她想找到生母,最迫切的需要就是拿到關於對方的“線索。”
當然了。
她不能問“那個女的看上去有沒有錢”,那樣顯得太掉價。
因此。她話語一轉問的是:“那個女的穿的什麼衣服?”
很多時候一個人的穿著可以反映出她的家底怎麼樣。
房太太仔細想了很久:“挺好的。感覺很時髦。”
那個年代,一句“時髦”就是對時尚和洋氣的最好詮釋了。
沈玉靜開心起來。
但她表麵上還表現得十分哀怨,抬手擦了擦眼睛:“房奶奶。我想知道有關我媽媽的多一點的訊息。麻煩你能告訴我多些嗎?”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哭泣的樣子確實惹人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