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遠沉默了, 他鄭重地看向貝運說道:
“我是一個不惹事的人。”
貝運沉默了,他無法反駁。
時遠低頭看了自己手中的小龍太子, 毫不猶豫地,拿出了一塊方帕,遮在了小龍太子的眼睛上。
“那還是先蒙上吧。”時遠嫻熟地將方帕的兩邊打了一個結,然後將釣竿收了起來, 說道,“那現在, 我們可以見老藺, 藺同學了吧?”
“應該可以了。”貝運嘴角抽了抽, 他朝著四周看了看,最終指了一個方向道,“看,老藺已經在那裡等我了。”
時遠順著貝運的目光望了過去,果不其然,在那個角落裡, 坐著一道人影。層層的灰霧環繞在老藺的身上, 他的麵目在霧氣中顯得格外模糊不清。
老藺依舊坐在時間長河的旁邊緩緩垂釣著,像是沒有察覺到周圍的變化。
時遠抬眼看向旁邊, 便發現,周圍隻剩他和貝運兩個人。其他的人,包括他之前注意的那名壯漢,全都消失不見。
時遠眨了眨眼睛,下一瞬間, 老藺的身影便出現在他的咫尺間。
“找我有什麼事情?”老藺一邊灑下釣鉤,一邊“看”向時遠。他的眼睛虛無,沒有聚焦,根本沒有落在時遠的身上。
老藺眉眼裡充滿著死寂,他現在雖然看不到時遠的樣子,但隻要他想,卻能通過時間長河的流動,看到時遠過去和未來的模樣。
而找他詢問、或者做事情的人,無外乎就是想借助他控製時間,來改變某些事情或某種意義,又或者,想了解某種真相,想要他逆轉時間長河,窺測幾分天機。
他見識過太多太多的人,也聽到過太多太多的問題。
所以,他對時遠的態度極為平靜,甚至還帶著隱隱的不耐煩。顯然,他想要快速地知道時遠的問題,然後將他打發走。
時遠瞥了一眼他,又將目光落在老藺手上的釣竿上說道:“聽聞你手上有振靈絲,我想要幾百來斤。”
時遠說得輕描淡寫,但是老藺釣魚的動作卻微微一頓:
“幾百來斤?”
時遠點了點頭:“對啊,幾百來斤。”
“振靈蠶一次隻能吐出幾兩的振靈絲,你要幾百來斤的振靈絲?”老藺再次重複問道,他的語氣不複往日的平靜。
他從來就沒遇到過這樣奇葩的問題!
貝運站在一旁,甚至能夠清楚地聽到老藺的聲音有些發飄,顯然,被時遠的話給驚顫到了。他輕輕拉了一下時遠的袖子,朝著時遠擠眉弄眼地說道:
“你這要的數量有點多啊。”
老藺聽了,正準備點點頭,忽然便聽到時遠用一種很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
“我以為對於老藺來說,幾百來斤並不算事。畢竟……”
時遠拖長了聲音,將手中的小龍太子放到了老藺的麵前,笑著說道:“畢竟,我們已經把小龍太子給釣上來了,不是嗎?”
小龍太子安安靜靜地躺在老藺的身旁,偶爾用魚尾撲打幾下地麵。在小龍太子的旁邊,時間長河緩慢地流淌著。
老藺的靈識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小龍太子身上鮮活的氣息。
在“看”到這隻小龍太子的時候,老藺沉默了。他確實有言在先,但是幾百斤的振靈絲也不是他一時半會能夠拿出來的。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朝著時遠說道:
“那你現在在心裡默念‘振靈絲’這三個字。”
時遠挑了挑眉,開始在心裡默念振靈絲這三個字,隨後,他看到時間長河,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翻滾,陣陣的波浪掀起百丈高的浪花。
驚濤駭浪、氣勢十足。
在猛烈的波浪之中,時遠看到老藺的魚竿以誇張的姿態向下彎曲,形成極為詭異的姿態。時遠站在一旁,都覺得,這個魚竿隨時隨地都會折斷。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魚竿越來越彎,幾乎形成了對角。魚竿上那根振靈絲做成的魚線,此刻繃得直直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斷裂開來。
站在時遠旁邊的貝運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道:“這時間長河裡,莫非還有什麼可怕的東西。”
他說的時候雖然極為小聲,但在這靜謐的空間裡,就在無形之間放大了一些。老藺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那目光雖然沒有直接落在貝運的臉上,卻也讓他打了一個冷顫。
老藺簡單地吐出了兩個字,說道:
“等著。”
就這樣,時遠他們又等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看到老藺動手了。
老藺運轉起靈力,那灰色的霧氣順著他的手,移轉到釣竿之上。釣竿借力,魚線繃得筆直,發出“吱呀”的聲音。在魚線即將崩斷的時候,魚鉤終於露出了水麵。
魚鉤之上,纏繞著無數振靈絲。一團接著一團,幾乎將魚線繃得極亮、極直。
“這就是振靈絲。”貝運的眼睛都直了。這振靈絲捆在一起,同空氣產生劇烈的震動。
當魚鉤出水的那一刻,時間長河又重新恢複了平靜,幽黑深邃的海麵,一望無際。
“幾百斤的振靈絲,就在這裡了。”老藺慢悠悠地說道,然而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他甚至連絲帶竿,直接拋到了時遠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