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意外發生在終點,彭格列的總部。
不知是她來得太早還是太晚,在那大片占地麵積極其廣闊、以白色為底、深藍為頂的彭格列城堡前,停著無數的豪華轎車,穿著各色西裝、氣息凶惡的Mafia們正在為誰應該先進門而大打出手,還在用英語吵架:
“我的外祖母可是彭格列三世的血脈,你這種小家族給我滾一邊去。”
“嘁,三世私生的血脈也好意思在這裡丟人現眼?我們可是彭格列五代首領之子的直係後代,現在在同盟家族裡也有前二十的實力,你們是想在今天就去見上帝嗎?”
“這些都該入土的曆史就彆拿出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們首領可是第九代首領的侄子,怎麼也能跟巴利安那個Xanxus平起平坐,該讓開的是你們。”
……
近朝顏大開眼界、目瞪口呆。
她跟基裡奧內羅的成員道彆、讓對方將車開回去之後,拎著自己昨天買的幾個禮盒,算了算跟澤田綱吉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決定站到末尾的最後麵去排隊。
幾乎在她做出決定的同時,一行奇裝異服的人出現,徑自從這幾個纏鬥在一起的家族成員之間走過,一個黑西裝陡然回頭,不悅地出聲,“你們又算老幾——”
聲音還拖長著,卻接了奇怪的一聲響:“啪。”
原本吵嚷的人群忽地安靜了下來。
他們終於意識到那是說話者人頭不知何時落地的聲響。
血後知後覺地濺射出去,卻已經沾不到走過這段路的幾人身上。
近朝顏在隊伍末端探頭去看的時候,正好見到那血.腥的一幕,於是立即縮回了腦袋,隻用耳朵捕捉周圍的消息,聽見他們竊竊說著“奇古家族”、“掘墓人集團”之類的詞彙。
正當時——
“這又是哪個白癡乾的?十代目明明已經說過,不允許任何人在同盟家族會議上主動製造紛爭。”熟悉的、煩躁的日語自前麵分開的人群裡傳來。
另一道聲音隨之響起:“嘛,估計是覺得現在還不算會議開始吧,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裡還沒進入城堡。”
“但這裡同樣已經屬於彭格列領地範圍!棒球白癡!”
獄寺隼人與山本武站在出現命案的地方,暗紅色、深綠色的襯衫,與他們指尖格外明顯的彭格列指環無聲昭顯他們的身份。
近朝顏還在好奇他們處理方式時,身後忽然不悅地傳來一聲:
“喂。”
她身後不知何時走來一行人高馬大的、相貌極其不好惹的成員,為首者身側的一個刀疤臉挑著眉頭在看她,“讓路。”
對方用的是熟練的意大利語,她根本沒聽懂,但直覺能理解對方神情裡透露的意思,想到剛才聽見的那些沾親帶故的彭格列親戚家族成員,她不想惹事,就往旁邊讓了讓。
這個家族的成員不少,浩浩蕩蕩地從她麵前走過之後,後麵還有同樣抵達的其他家族,在近朝顏重新站回去之後,一隻手不耐煩地去抓她的頭發——
但抓了個空。
她條件反射地避開籠罩而下的動作,回頭去看烏泱泱又湧來的彭格列同盟家族成員。而對她伸出手、想將這個擋路者拽開的男人沒料到這個從後麵看去纖細瘦弱、不起眼的女人正麵看起來……
更好欺負。
對方用不懷好意的表情吹了聲口哨,目光上下掃過她的穿著,既沒有發現家族徽印的痕跡,也沒有看到她戴屬性指環,隨後,男人掏出一柄黑色的手.槍,隔著距離指向近朝顏的額頭,用意大利語說道,“知道嗎?我就喜歡看你這種小羊羔露出驚恐的、害怕的表情,然後哭著跪在我腳邊為了求我放過,什麼都願意做的樣子……”
話音未落,一道倏然而過的光亮在所有人的視網膜上劃過。
隻見那黑色的槍口不知什麼時候從中間被斜斜切過,前半截掉落在地上。
山本武出現在近朝顏的身邊,從出刀到收刀都沒讓人看清楚動作,待他的手慢慢放下時,隻能見到他身後時雨金時重恢複成竹刀模樣。
“給你一個忠告,”他超過一米九的身高在這群西方人當中也是佼佼者,加上銳利眸光的氣勢,讓本來還打算對近朝顏出手的男人後退了兩大步,隻能愣愣聽著山本武微笑說道,“不要在這裡惹事生非比較好哦。”
“謝謝你,山本同學。”
因為拎著東西、沒辦法空出手的近朝顏認真對他道謝。
獄寺隼人也在這時走到附近,滿臉不爽地去看山本武,“你……”但話到一半,注意到跟那群人發生爭執的居然是近朝顏,於是眉頭皺得更緊,“你這女人,在這裡做什麼?”
“排隊。”
“……”
饒是獄寺隼人自覺在Mafia世界見多識廣,也在聽到這個答案的瞬間表情空白。
山本武哈哈笑出來,出聲誇獎:“哦,朝顏很守規矩嘛。”
同一時間。
“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跟這種肮臟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啊,ME想不通這種守序善良的女孩子怎麼會和那個混亂邪惡的雲守在一起啊,前輩們,這就是偉大的愛情嗎?哦,ME忘了你們沒有這東西。”
不遠處,一道古井無波的聲音拖長著傳了過來。
隨後,人群裡響起應答:“嘻嘻嘻~你這隻孤寡青蛙在說什麼?”
“哎呀,就是這種人設反差超大的cp才香啊,你們這群硬邦邦的臭男生懂什麼啊?不過這位雲守夫人的皮膚質量真是超好的~真想跟她交流一下護膚品心得。”
“喂,列維,你這惡心的旗擋住我的路了。”
隨著他們走近,本來在後方準備朝這邊走近的其他Mafia成員都紛紛止住腳步,就連之前找近朝顏茬的、又被山本武攔下來的這個家族也不由往道路旁邊避了避,領頭的那個下意識喃喃著:
“巴、巴利安……”
一麵黑色的旗幟由列維扛著,隨他們走動,飄揚出來一行字:彭格列第九代直屬暗殺部隊(本人雖參與會議,但絕不承認現在的第十代首領)
雖人數不多、卻走出浩蕩氣勢的巴利安獨立暗殺部隊最前方的銀發男人揮了下手中的劍,朝著山本武露出張揚笑容:
“voi——”
“山本武!好久不見!劍術落下多少了?”
山本武露出笑容,正想回答,旁邊忽地傳出很冷的一道聲音:
“近朝顏。”
在場的人都停了一刹,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在這偏僻大道旁的一顆樹下,雲雀恭彌不知何時出現,樹梢陰影隨風而動,斑駁碎光從他頭頂灑落,卻無法讓他冷白的肌膚溫和多少。
此刻他不悅地眯起鳳眸,出聲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打回去?”
啊?
因為身處混亂中心、完全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出現的女人被問住了,呆滯兩秒,姍姍想起來自己被找茬的這件事。
她下意識地去看對她重拳出擊、對巴利安唯唯諾諾的那個家族,又去看前麵不知道多少插隊了自己的成員,想到他們都是彭格列的同盟家族,猶豫著問:
“能動手嗎?”
獄寺隼人條件反射想說不行,但又想到她剛才那個離奇的“排隊”回答,感覺她也鬨不出什麼動靜,便難得沉默。
山本武想了想,“不要鬨出人命,因為收拾起來會很麻煩。”
本來打算離開的巴利安部隊不知什麼原因,竟然也留了下來,此刻全都在看她,仿佛在看什麼動物園裡的珍稀品種。
陡然被這麼多高手注視,近朝顏忽然有種考試被全科老師盯著的恐怖感覺,下意識地繼續出聲:
“可是他們不都是彭格列的同盟盟友嗎?而且大家好像沾親帶故的……”
“你在說什麼?”
雲雀恭彌耐心即將耗儘,看著這一群又一群聚集的草食動物,語氣不悅地應,“從生物鏈的角度而言,這些是連姓名都不配出現的螻蟻。”
渺小,卻煩人。
“哎呀,怎麼可以逼迫漂亮的美少女做這種事情?真是殘忍。”魯斯利亞發出了心疼的聲音。
倒是一直安靜的瑪蒙忽地道,“我可以接外快,看在都是彭格列的份上,給你打九折。”
“嘻嘻嘻~跟彭格列比起來,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渣滓~”
“貝爾前輩,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當六親不認的畜生啦。”
……
在巴利安吵吵鬨鬨的氛圍裡,那群本來害怕他們出手的同盟家族成員稍稍鼓起了勇氣,因為彭格列十代來自日本的緣故,他們這些成員多少也學了點日語,此刻皆不以為意地看向近朝顏,不知道她想如何。
但沉默片刻的女人隻以一聲槍響回應了他們——
“砰”!
溢出西裝的血跡比痛覺傳遞更快。
隨後才是他們恐懼的痛呼聲,在場者右手手腕皆中了一彈,誰也沒有看清楚那子彈究竟是以什麼樣的軌跡打入的。
“吵死了!”斯庫瓦羅目露殺氣地瞪向他們,將這群抱著手臂叫痛的男人們嚇得喉間一緊。
瑪蒙慢吞吞地出聲:“也是雲屬性的嗎?”
“嘻嘻嘻~錯誤~王子覺得她的槍不對勁~”
“哎呀,連用的武器顏色都這麼漂亮,動作乾淨得賞心悅目~山本武,能告訴我這樣的嬌弱暴力美人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嗎?”
“哦,朝顏的身手嗎?那是雲雀親自教的。”
“震驚,彭格列最沒耐心的守護者為了愛情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你們覺得ME直接拿這個標題去投稿彭格列八卦新聞周刊怎麼樣?”
-
打完人的近朝顏收起武器,重又拎起東西去到那邊樹下,一點沒將剛才的插曲放在心上,甚至連身上這套定製的淡紫色小西裝都沒皺丁點。她堂而皇之把物品遞給對方,笑著放軟聲音哄:
“彆生氣了,我打完了。”
“幫我拿一下這些好不好?好重哦。”
雲雀恭彌垂眸看了她片刻,抬手接過她遞來的東西,想到她剛才極力避免紛爭的樣子,忽地又道:
“近朝顏。”
“嗯?”
男人卻問出一個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你要當近朝顏,還是雲雀朝顏?”
“誒?”
她寶石紫的眼睛裡映著偶爾落下的日光,漂亮得像是稀世寶石,連裡麵朦朧的疑惑都似流轉於寶石周圍的一點淺淺薄霧。
“選後者的話,”雲雀恭彌不緊不慢地說,“我就把這些不長眼的草食動物都咬殺了。”
他的殺意從字裡行間裡透露得格外清晰。
讓人能明顯察覺到,他對剛才那群人還活著這件事有多麼不滿。
而站在他跟前的人,卻從他話裡明白了這個原則的意思——
這個黑手黨的世界以恐怖、力量與欲望統治一切,謙遜、禮貌不是裡世界的通行證,反而會被人視作軟弱可欺。
擺在她的麵前有兩條路,一條是以本身的力量使得旁人畏懼、心生忌憚,這是震懾那些魑魅最根本的方法。
而另一條,則是永遠居於“雲雀恭彌”這頭猛獸的庇護下,他當然足夠強大、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可一旦從對方身邊離開片刻,她就會被當作這個人的軟肋、弱點,所有的黑暗都會將她視作突破口。
“……那我選前者呢?”
“自己打進去。”
“好的吧。”
他們說完這些話的功夫,巴利安的成員們早就走進了城堡,連獄寺隼人和山本武都不見蹤影。
近朝顏轉過身時,深吸了一口氣,從身側摸出武器,朝著仍舊烏泱、吵嚷的各種家族走去。
十分鐘後——
“砰”
一聲響。
無數的子彈落在吵鬨最凶的人們鞋前,精準的命中率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順著這動靜朝著後方看去,才發現後方人群不知何時再次空出一條路,中間站著一個模樣漂亮、穿淡紫色西裝的女人。
比她的微笑更惹眼的,是她手裡握著的武器。
“可以勞煩讓個路嗎?”
她說,“不能的話,我就無法保證下一槍還是打在你們身體外的位置了。”
“……”
人群自動摩西分海,給她讓出了走入城堡的道路。
近朝顏來到最前方,將自己的邀請函遞給彭格列家族的門口檢驗者,對方詫異地看到她所屬雲部的時候,連忙對她一鞠躬:
“您請。”
她從高聳的、寬敞的城門裡走出,一轉頭就看到抱著手臂、正站在牆邊的男人,這點時間他連先前的購物袋都處理完了,此時手上空空,左手手腕的黑陶瓷手表與右手的彭格列指環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飾品。
他略微側眸過來,薄唇正啟,卻被女人率先搶白:
“好慢——又要這麼說我對不對?”
男人灰藍色的鳳眸裡出現淺淡的笑意,朝著她伸出手去,不緊不慢地應,“猜錯了。”
“咦?”
近朝顏條件反射地去搭他的手掌,被他的溫度牢牢握住時,雲雀恭彌站直身體,看著她的眼睛,唇角勾了勾:
“我是要說——”
“歡迎來到黑手黨的世界。”
悅耳的、如優雅樂器的聲音近距離淌入她的耳中,近朝顏看著他的眼睛,又想起那一天與他在銀座的酒吧街相遇。
他們的初見就伴隨著混亂、暴力與恐怖,彼時她心悸不已、驚慌又害怕,甚至不敢與他直視。
後來是飛機失事,在生與死的邊緣,她被他的強大所保護,所以也朝著他的世界走出第一步。
直到現在,她以自己的意誌,一步步走進這扇門,與危險、血腥擦肩而過,願意同時刻降臨的死神打招呼,隻為了能夠永遠像現在這樣能夠握住他的手。
玫瑰小心地挪開了籠罩她的玻璃罩,從溫室裡探出腦袋看了許久,終於拋下膽怯、遲疑,於此刻堅定紮根於凶獸逡巡的領地裡,哪怕從此聞見的微風都是鐵鏽的味道。
隻因為這頭猛獸跟她說: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