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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嫖病了,病到一時間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病的這般厲害,多日不休不眠神情沮喪,病到隻能靠著朱砂為引的安神藥才能沉眠。
興許是那日劉姝的死太過慘烈。她到現在還能聞到鮮血的腥味,感覺到皮膚上被撒上熱血的那種黏膩。
這麼些年來,劉嫖從沒有當麵見證過生命的死亡,她看到最駭人的鮮血淋淋的場景無非是當年代國的尹美人小產。
可是劉姝的死遠比當年的尹美人要悲壯。
更叫人絕望的是,她親眼看到自己的妹妹自絕在自己麵前,看著鮮血噴湧而出,而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一條人命在她麵前沒了。她的又一個親人沒了。
這麼些年,她已經沒了很多親人,父親、弟弟,到現在妹妹也死在了她的前頭。這個念頭一旦興起,便會有一股悲重的,荒涼的無力感席卷全身。
每當子時午夜,劉嫖總是會夢見劉姝。
她在花園撲蝴蝶的樣子、在殿中投壺的樣子,還有她拿著簪子用力捅向自己脖頸時的決絕,以及嗡動著嘴唇努力說出‘合葬’時的蒼白的臉龐。
曾經鮮活的、柔弱的人,轉眼變成一具倒在血泊中蒼白的屍體。
每當這個時候,劉嫖總會於夢中驚醒。而每次醒來,她的後悔和自責就會將自己淹沒。
是她提議叫侍從給周亞夫傳的話,也是她對這個妹妹生了遷怒所以才沒有主動去向劉啟求情。
劉嫖無數次的在想。
若是當初她能夠不計前嫌提早在中間轉圜會怎樣,若是她沒有提議將劉姝跪在宣室殿的消息傳給周亞夫又會怎樣。
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過會的時間也不會重新回來。
更叫她難以接受的是,劉姝是用的她的簪子自儘的。
每每想到此處,她總會忍不住的無聲嗚咽。
是她親手害死了劉姝,害死了她的妹妹。
“公主又夢魘了?”此刻陳午從睡夢中驚醒,連忙從床上坐起來。他摸了摸劉嫖的身上,徹骨冰涼,再撫一把她的臉頰,濕漉漉的好似淋了一盆冰水。
他不曾說些什麼,無聲的將被子往上拉起來,蓋到劉嫖的身上,然後下了床將搭在屏風上的帕子拿下來給劉嫖擦臉。
五日前,劉嫖從宮裡渾身是血的回來,抬腳就從馬車上摔了下來,好在隻是腳踝略有扭傷,並未傷及其他。但是,她的神色看起來極差,整個人都木木的,隻比泥塑的木偶多出幾口氣而已。
陳午問過送迎的太監之後才知道宮裡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事。
他本想安慰幾句,但隻是提了提絳邑公主的名字,劉嫖就已淚流滿麵,止都止不住,直哭的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就此昏厥過去。
這樣幾次過後,他也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