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奇怪得很,若迎春自小就有這麼好的教養,怎麼會成長為老實無能,懦弱怕事的“二木頭”?
張令萱一旁笑道:“我們的姑娘可比不得她元春姐姐,自來是個怯弱的性子。她老爺又是萬事不管的,若我再不疼她些,如何使得?原是因她還小,並沒打算怎麼狠教,也不願她失了童真。但我們是什麼樣人家,姑娘們怎可混過日子?如今女夫子和宮中退下來的教養嬤嬤已經齊備了,不出幾年,保管給老太太一個大家閨秀~”
聽到這裡,薛虹懂了。隻怕原因都在這位大太太身上。
賈赦之原配健在,並不同於邢夫人那等小門小戶出來的,自然不會對迎春漠視,甚至給了迎春相對於庶女來說非常優渥的待遇。這雖然和他知道的有所不同,但現在這樣的場麵薛虹還是樂於見到的。
迎春的庸懦無能,大部分來自於父親的疏離和繼母的放任不管,雖聽起來這位賈府二姑娘是養在老太太身邊的,隻是這賈老太君的教養除了好吃好喝的待著,也不像文官之家把禮儀看得多麼重要,終究要看姑娘們各人的修行了。
但是人人生來不同,迎春雖長得比探春好,卻不比探春胸懷豁達,又不在書本上用心,顯得有些無知,更可以說最是個心思重的。
她平日裡最在乎嫡庶之分,又是個爹不親娘不愛的。探春還可沒事討好討好王夫人,王夫人表麵上是個“佛爺”偶爾也會照拂探春一二。
可邢夫人是個什麼性子?你又沒有探春能說會道,又拿不出什麼像樣的禮物送給她——靠她一個月幾兩銀子的月例,手裡能攢下什麼?就算是攢下了些,也不過下人貪墨的,且邢夫人也看不上眼——便也隻好夾著尾巴做人,時時處處不敢給人添麻煩,就怕她一個沒人疼的庶女再在府中令眾人生了厭,那就更沒了她站的地兒了。
誰知這樣退讓的態度竟讓她本就多思多疑的性子變得軟糯不堪。
未出閣前,她自己本人倒是小心翼翼守著規矩,的確沒有給彆人帶來什麼麻煩,但因她的無能,禦下不嚴,又惹出多少事端?丟了多少臉麵?連她也被帶累著聽了多少糟心的話?
嫁了人之後,雖然說遇人不淑,那孫紹祖確實是個人渣,可她這樣的性子更是斷送了她性命的元凶。
薛虹此時也生出了憐惜之意。
明明本是個如花美眷,卻因為沒人重視,一步一步踏入慘死的結局,豈不令人感歎?若此生她能得益於主母的照拂,能走向不同的結局,至少不至於斷送了卿卿性命,那該多好?
薛虹就這麼愣愣地看著迎春,思緒卻飄飄忽忽,心裡一陣疼,一陣憐,直到身邊的笑聲越來越大,迎春也因他的注視投來了疑問的眼光,他似乎才回過神來,暗暗自嘲不已,他怎麼也跟寶玉似的憐香惜玉起來?
不過也難怪,難道他薛虹就不是男人了,見到美女就不心動了?怎麼可能。
張令萱的話逗樂了眾人,也有管家娘子、嬤嬤讚張氏寬待庶女,心地慈和的。賈母卻覺得區區庶女,好吃好喝地待著就行了,將來成年,不過費一副嫁妝,如此周章,隻怕是沽名釣譽,何必如此?於是心裡有些不喜。
無奈,賈母的行事作風向來如此,隻要是與她相左的,她都不很喜歡。
隻不過張令萱身後的張家實在勢大,不得不忌憚些,所以這麼些年,讓張氏管著家,雖沒出什麼大的紕漏,卻也不是事事順心,隻每一次她都說得和軟,從來沒給這個大兒媳沒臉過。
嘿,隻她一個身在賈府權利巔峰的人,時時處處不得不顧忌著兒媳的臉麵,你說她不憋屈那可能嗎?
你道張令萱出自誰家才令賈母這麼忌憚?說起這個,更是槽點太多,薛虹初次知曉的時候可謂大跌眼鏡。
她父親名張英,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如今因衰老病弱已然致仕在家休養。
但她的哥哥們卻是爭氣得很,都是堂堂正正從科舉出仕,個個都有功名在身。如今她的二哥哥張廷玉,已入值南書房,是天子近臣,後世之人誰人不曉?
薛虹知道大太太家世的時候,那是百般不解,張家的女兒,尤其還是千古名臣張廷玉的小妹妹,怎麼會嫁給一無是處的賈赦?真是好白菜讓豬給拱了!
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賈府雖看著是個國公府,卻是虛爵,哪裡有張家這樣的權臣勢大?
其實這件事情要追溯到多年前的一次廟會,要不是因為賈赦在廟會上層遠遠見到張令萱的倩影,因此一見鐘情,百般打探知道了她的家門,又求著尚在人世的老國公夫人想方設法與那張英訂下親事,張令萱如何會嫁給賈赦去?
豈不知張英多麼嬌寵自己這個老來女,若不是看在賈赦對幼女用情至深的份上,想女兒嫁給他必不會受苦受氣,隻怕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隻不過張令萱在家的時候備受嬌寵,嫁了人以後婆家也不甚刁難,雖然她生性聰穎,才智雙全,萬事周全,但她行事上不免有些剛愎自用,甚少考慮彆人,到如今已是暗暗樹敵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