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詩翁一見到這兩盆開得極盛的白海棠,個個都愛上了,賞玩一番便題詠起來。這一日作了詩,眾人推舉了寶釵、黛玉和慕雪的詩文為三甲,商議定了由寶釵帶回去,想辦法弄到市麵上去讓人見識一番。
今兒這一社,算是由探春邀了頭次,大家作完了詩,也各自散去了,隻有寶釵拿著三篇詩稿回家,犯起了愁來。
“這個林丫頭,可真會給我隻怕燙手的山芋,這可叫我如何是好?”
正為難間,給寶釵尋到一個上等的精銅琺琅掐絲手爐的薛虹在她門外聽見這一句,推門笑道:“林姑娘又出什麼主意難為你了不成?”
“二……二哥哥……你怎麼進來了,守門的丫頭們都在做什麼?怎麼也不通稟一聲?”
薛虹挑眉道:“我們親兄妹之間從來也沒有過這種禮數,你這是說得什麼生分話?還是說,你又有什麼事情瞞我?身後藏的什麼?我都看見了,快拿出來!”
寶釵見藏不住了,索性也不藏了,隻把詩稿拿出來給薛虹看,又把她們幾個起詩社的事情告訴了薛虹。
薛虹倒是不意外她們幾個才女聚在一起起詩社的事情,原本就有的事情,隻是如今沒有那個大觀園而已,卻一點都不耽誤姑娘們附庸風雅的興致。
可當他一聽見這些詩稿是要寶釵拿到市麵上去的時候,就覺得氣不打一出來:“胡鬨!就算這件事情做得再細密也好,這可是姑娘家的東西,怎可如此輕率地流傳到市麵上去?簡直胡鬨!旁人也就算了,有珠大嫂子這樣的人帶著你們起詩社,竟也起了這樣糊塗的念頭,這事兒若是讓長輩們知道,還不定要怎麼生氣呢!”
寶釵為難道:“哥哥說的是,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的?就是這三篇詩稿,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可是……可是……我……我們……”
薛虹認真地看著寶釵,在她的眼睛裡看到了滿滿的不甘和期盼。如果薛虹正是隻是生活在這個這個環境下的古人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不是。他見過現代女子的自立自主、獨當一麵,甚至離經叛道、異彩紛呈。女子可以活得不這麼死板教條的,隻可惜,這兒的女人們根本就無福享受自主平等的生活,因為她們聞所未聞,所以連想也不敢想。所以這散詩文的行為,足可以理解為這群美好的女孩子們不甘於被這樣憋屈死人的環境kǔn bǎng住小反抗。
寶釵的掙紮,薛虹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若不是生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她們又該是個什麼樣的麵孔呢?在那個五花八門的現代文明社會裡,紅樓裡的女孩子們又會有怎麼樣的人生?他不曾想過,這種臆測也是不成立的。
薛虹認真看了看寶釵,終究是妥協了:“你不要把這些詩文隨便帶到街市上去,也不要再穿男裝出門了。都已經是許了婆家的人了,怎麼可以因為幾首小詩而失了體統?若真因此上鬨出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到底也與你的閨譽有關。你若信得過我,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去做吧。既然終究是要散到市麵上去的,這些詩詞恐怕也不怕讓我看了。我也不問是誰寫的,隻用我的手把詩句謄寫下來。你們姑娘家的行筆太過秀氣,脂粉味道太濃了些,拿出去叫人一看就知道是姑娘們寫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刻意打聽,隻怕到底會露了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