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2 / 2)

李聞歌拂了拂馬兒的眼睛,便緩緩踏入了城內。路上的貨攤車馬或紊亂地堆在一旁,或倒塌四散不成形狀。散落一地的爛蔬果與麻布撕扯得不分你我,溢入鼻腔的皆是腐爛的臭味。

以及,若隱或現的妖氣。

但這股難聞的味道絕不僅僅來源於此。

腐肉的氣味太重,附近有死人。

李聞歌往城內走了幾步,未到跟前便已能看清鼓樓上遙遙懸吊著的屍首,看穿著像是來此地震亂的兵衛。過去了有些時日,係掛的繩子鬆散開來,令一些屍身從高處墜到了地麵,僵直的軀體與幾乎被掏空的頭顱摔得七零八落,鼓樓之下的場麵可謂觸目驚心。

而這些被曝屍的人中,最令人驚悚的便是那灰袍染血、須發皆白的老者。他的頭顱並未受損,隻是齊脖頸處被什麼硬生生地擰斷,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倒垂在胸前。

眼球似乎受到了擠壓而被迫衝出眼眶,要掉不掉地風乾在眉骨處。嘴巴大張,卻被什麼蠻橫地用法杖杖身堵塞,隻留一截凝著黑血的麈尾,如肮臟枯柴。

獵風吹過,乾涸的軀體一動不動。

李聞歌掀起帷帽的素紗,將眼前的景象都看了清楚,臉色愈發凝重。

這妖怪好生威風,挑釁得不留一絲餘地。

魔要修行之人的修為,這是仙宗與魔域的私仇。但妖喝的是人血,挖的是人腦,若任其禍害人間,便是身作修行者的失職。

據沿途巧遇的女弟子所說,靈霄閣曾與那妖怪對過幾回手,但也僅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還是免不了讓那妖怪跑了。

“不知那大妖是何來頭,隻曉得它少則修煉百年,多則上千年隻怕也說不準。它還習得分身術法,化形甚可以一敵百,即便是內門師姐師兄們出手,也難決高下。”

思即此,李聞歌收回目光,轉身朝城內走去。

天色驟陰,荒寂的孤城顯得更陰森可怖了些。晚春時節仍是長夜,天黑得早,隻覺自己未走幾裡路,身前身後便徹底暗了下來。

道旁時不時便有死相如白日所見那般的屍身,越接近縣城郊的農莊村居,見得越多,想來應是來不及出逃就被妖怪所擊殺的農戶。身後靜得驚人,身前濃霧漸起,如若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等著她踏入其中。

城郊不比城中,人跡更為罕至。行走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驀地,李聞歌偏了偏頭,似乎聞見幾聲微弱而急促的呼救。

她當即策馬向東邊奔去,心道:她已掐訣閉氣,如今在妖魔看來當與常人無異。可她在此獨行許久也不曾被它找上門來——

原是有了彆的目標。

隻是愈往東去,一股熟悉的香甜氣息裹挾而來,愈發濃鬱。

李聞歌眉梢輕挑,背手拔劍,將眼前的濃霧撕裂開。下一瞬,她閃身出現在了一處上了年歲的古宅院中,耳邊的抵抗與求救的驚呼越發清晰。

劍鋒擦著重重黑霧迅疾削去,隻聽得一聲尖銳而淒厲的嘶鳴,妖霧驟散不見蹤影。李聞歌踏上房梁飛身竹林之中,追著那竄逃的妖氣,長劍出手,將一團黑霧劈散。

綠光從中現出,那妖怪捂著受傷的軀乾,嘶叫著甩動長舌,擊打鞭撻劍身,涎水混著黑血滴落在竹枝上,霎時便將其腐蝕得千瘡百孔。劍氣灼人,妖怪已身負兩傷,舌尖被斜斬的疼痛令其愈發力不從心,行跡便愈發迅速,散為雲煙,如遊蟲一般鑽入夜色之中,不見蹤跡。

李聞歌收了手,看著掉落在地麵上的一截舌頭,正於潮濕的土壤中急切地腐爛,呲呲作響。

是隻虺蜴啊。

不肯好好修煉,隻想著橫走捷徑,害死了手無寸鐵的黎民百姓,化成這樣一個不妖不鬼的怪物。

劍入鞘,她轉身朝著方才的古宅,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尚未行至院門,遠遠便見有一紅衣身影不安地蜷縮在馬旁,被馬兒不耐煩地用鼻尖頂著,噴出粗氣。

“飛塵,不得無禮。”

那人聽見她的腳步聲,便抓著肩上被撕得麵目全非的綢衣,從馬兒身邊艱難地起身,踉蹌著朝她走來。在離她還有五步時,他停下了步伐,而後伏身跪地,行了跪拜大禮。

銀朱禮裳,紅綢覆眼,雙手被粗繩捆綁於身前,這跪禮行的,自哪兒看都古怪。

“……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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