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光擔心我,就不覺得後怕嗎?你原先可是得去做那隻妖怪的新郎官呢。”
封離抬起頭,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複斂眸,低聲道,“其實,在下初初見他,不知為何總覺著心中惴惴不安。故而那時,在下並不想與他接觸,也不想多言語。”
“但他形色如常,又是出家人的身份,在下無憑無據,也不好妄自揣測。”他的眉頭蹙得更甚,眸色攀上了幾許內疚與落寞,“不曾想,那人竟真會是妖物。”
“在下得以苟且偷生,是仰仗恩人照拂。若沒有遇見恩人,隻怕我早已不知身死何處。恩人對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千言萬語,無以為報。”
“如今恩人為降妖負了傷,在下定然在所不惜,誓為恩人尋到能夠醫治的靈藥。”
李聞歌瞧著他的神色,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你說得這麼嚴肅做什麼,好像你明日就要同我告彆了似的。”
封離罕見地沒有說話。
沉默了片刻,他才重新啟唇,“在下自然想要留在恩人身邊,報答這份難言的恩情,斷然沒有一走了之的道理。但我身無長物,不論去何處,都是為旁人徒添麻煩罷了。”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你什麼時候想起來自己是誰,你再回到那裡便是。”李聞歌想了想,又道,“你又不記得自己的身份,回頭到哪兒去了,旁人但凡問一問你,皆是一概不知,你這樣子如何得以在彆處生存?”
“世道不太平,沒有人願意收留來曆不明的人,這是現實。你既被我救下,我也自然沒有將人扔道半路不管的道理,這是道義。”
李聞歌拍了拍他的手,“安心跟著我就是了,何必想那麼多。”
就這樣留下來,等養熟了,自然也就好下口了。屆時乖乖被她吃掉,便什麼煩惱都不會再有咯。
……
夜風微涼,將院中的海棠吹落了一地。繁複的春衫接著軒然而下的瓣盞,氣氛微妙的二人之間,竟有一種沒來由的、詭異的合拍。
林下風穿堂而過,帶起簌簌作響的聲音。李聞歌感受到那股翻湧而來的氣息與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偏過頭去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
封離確有察覺異響,但仍舊選擇了一個保守的答案,不動聲色地望了回去。“是樹葉搖晃的聲響麼?”
“不,比樹葉的聲音更小,更微弱,但是似乎有很多。”李聞歌的眸光被月色映得明亮,“你聽見了嗎?那種腳步聲,鬼鬼祟祟的。”
封離聞言站起了身,心中隱隱升起的不妙感令他不住收緊了手,凜下了眸光。李聞歌也隨他一並起身,走至他的身旁,神色既試探又興奮,“你說,會不會是——”
“它又回來了?”
隻一瞬之間,滿地青磚便驟然皆裂為沙石,泥濘橫飛之間,他們終於看清了來者:摩肩接踵的虺蜴,還尚未全然化成形狀,跌跌撞撞從地底下爭先恐後地鑽了出來。
它們的身上少了黑氣的掩蓋,足以令人完整地目睹它們的樣貌。沒有眼睛,隻有一條蠢蠢欲動的長舌左右搖擺。和它們的身體一樣,上頭長滿了膿皰,流著惡臭的濃黃的屍液。
涎水混在其中,將它們的背上照得水光粼粼,再定睛一看,便發現原來它們並非是沒有雙眼,而是它們的雙眼密密麻麻得擠在了背上,大小皆有地隆起高低不一的疙瘩,隨著身體的移動而不斷開合。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