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中的巾帕咬進口中,眼珠子瞥著上頭,抬手捋了捋亂糟糟的未束的發,還沾了一手的尚不曾風乾的藥汁,放入口中嘗嘗鹹淡,又皺巴著臉吐了出來。
李聞歌將手隔空虛虛在她的印堂探照,便見自己的指尖幽幽泛著黑氣。與她所料想的沒錯,是鬼氣不假。隻是氣息卻並不穩定,不似怨靈上身時所有的凶煞之氣,顯得著實古怪。
有氣而無靈,便隻是尋常失智之症,而非怨鬼上身。那麼俞氏院中招來的魂魄,又在誰的身上?
思索間,俞成玉已湊到了她的身邊,那雙混濁而空洞的眼睛明明是在看她,卻總沒有一個目光彙集的焦點,不知究竟在看些什麼。
“三郎……你是我的三郎麼?”
李聞歌順著她的話問:“三郎是誰?”
“三郎……”她胸腔震顫著,又嗬嗬笑了幾聲,“我的三郎,三郎……”
眼見問不出什麼結果,李聞歌便不欲再與她多言,隻囑咐一句:“廊下風涼,姑娘衣裳單薄,還是早些進屋歇息吧。”
她抬步便走,身後人卻莽然跑上前來一把箍住了她的腰,將她向後拖拽,嘴裡念念有詞:“你不是三郎,你不是三郎,你快救救我呀、救救我的三郎!他就要被人打死了!他要被人打死了呀!”
“三郎就在下麵,他就在下麵你快去救救他——你去勸我爹,求求你去勸我爹停手!讓他打死我吧!求他放了三郎,打死我吧!”
“打死我吧!”
她將身子的重都放在了李聞歌的腰腹之下,兩條腿囚著她,不讓她再走動一步,也不顧自己的衣裙被地上的塵土染地臟亂,就這般任由自己在地上拖行。
隻是李聞歌尚未來得及回應,便聽得廊口有有人聲傳來:“什麼動靜!”她當機便往俞成玉的後頸一個手刀揮去,而後飛身踏著簷瓦匿於夜色之中。
“怎麼讓公子出來了!”
俞成玉靜靜地躺在地上,攤著摩擦之間發躁而粗糙的雙手,耳邊是越來越近的急促的腳步聲。那些人將她架起身,扶著她的額頭又將其送回了房裡,喊來了又一群人替她擦洗身子。
臥房內又是一股刺鼻的藥味,她被侍女掐著脖頸灌下湯藥,苦得她登時便反嘔了出來,漫得滿身都是。侍女也不在意,隻是好言勸慰著:“公子喝了就好了……喝了就好了。”
房門被人推開,俞老夫人風塵仆仆地從外頭掀開了簾子,對於屋子裡難聞的氣味已習以為常。她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俞成玉服下那碗藥,又命人換了她的被褥與衣裳,才將所有人都揮趕了出去,獨自坐在了床榻邊上,一錯不錯的注視著雙眼禁閉的人的眉眼。
她抬起蒼老的手,從俞成玉的眼尾一路摸到腮邊,一寸一寸撫摸著她被病痛折磨的憔悴的臉,與乾涸的嘴唇。“我兒……不過誌學之年而已,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將俞成玉的手擱在自己的掌心細細摩挲,眸光之中有悲痛,有擔憂,也有幾分不為人知的瘋狂的執念:“我兒放心,娘來救你了。”
“娘帶著人來救你了,無論要多少,娘都給你,隻要你肯回來,隻要你肯回到娘身邊……”
“娘拿什麼來換都可以……”
*
院內無人,唯有清池中水映著銀月,像是杯底見空後露出的淺花色,閃著水漬螢光,如若杯底處一條洶湧的暗河。
李聞歌沿著來時的路走回暫住的那一處小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