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揚還沒來得及說話,顧教授就先咳嗽了兩聲,提醒她今晚不合適。
顧媽媽隻好放棄這個話題,繼續坐在一邊生悶氣。
顧揚風卷殘雲吃完飯,把碗丟回桌上,“報告組織,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教育了!”
“白天的時候,你的薛叔叔來了,薛鬆柏。”顧教授說。
“薛老師?”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顧揚先是一愣,又猜測,“是不是他經濟上有困難?我前兩天還在學校的群裡看到公告,呼籲大家捐款。”
顧媽媽端著碗進了廚房。
“他兒子的情況不好,目前離不開醫院。”顧教授給他倒了一杯茶,“命全靠錢往出堆。”
“那怎麼辦。”顧揚雙手握住茶杯,“學校已經組織捐過好幾次款了,不然我們資助薛老師一點?”
“易銘去找過他們。”顧教授看著他,“昨天。”
……
房間裡變得異常安靜。
聲音、時間和燈光,一起凝固在空氣裡,像某種粘膩的爬蟲緩緩遊走,讓人的後背也變得濕噠噠。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顧揚才開口:“我知道了。”
“他願意承擔薛凱後續治療的所有費用。”顧教授繼續說。
“你和我媽怎麼看?”顧揚問。
“我們當然不希望你再卷進這件事,想讓你離易銘越遠越好。”顧教授說,“但是你薛叔叔情緒很激動,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我也能理解他的處境。就算這次回絕了,他大概率還會繼續去寰東找你,所以不如早點說清楚,你也能有多一些時間考慮,不至於措手不及。”
“是天價嗎?”顧揚說,“醫藥費。”
“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天文數字。”顧教授點頭,“易銘承諾會從國外請專家。”
顧揚嗓音有些啞:“我想一下吧,你也和薛老師說一聲,讓他彆著急,彆來我公司。”
顧教授無聲歎氣,平時他總想讓兒子接受挫折和鍛煉,但在挫折真正來臨時,卻隻想本能地想把他護在身後。
這社會有時太肮臟,搖搖欲墜的尊嚴、道德和信仰。
這個夜晚,顧揚沒有住在家裡,他固執地鬨著要回公寓,像個發脾氣的任性小孩。雖然這麼做其實也沒什麼意義,隻能讓父母更為難,但至少也能表達出不滿——極其幼稚的不滿,並不能對陰暗卑劣的人造成多一份傷害。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顧揚打了個電話回家,悶悶道歉。
“傻兒子。”顧媽媽鼻子一酸,“聽話,快睡吧。”
顧揚答應一聲,抱著膝蓋坐在落地窗前,一個人看著月光下的植物群。
有兩盆多肉已經開出了花,層層疊疊,籠罩在夜晚和晨曦交替的微光裡。
……
每周一的寰東例會,楊毅敲敲桌子:“顧揚?顧揚!”
“嗯!”昏沉的睡意被趕跑,顧揚瞬間回神,“對不起。”
“你臉色不大好。”楊毅皺眉看著他,“生病了?”
“沒有吧。”顧揚說,“可能昨晚太累了。”
“這還叫沒有?”李芸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不行,你得去醫院。”
顧揚全身酸痛膝蓋發軟,的確很有重感冒的趨勢,於是也就乖乖站起來,被於大偉送到隔壁三醫院打退燒針。
葛風華住院多日,終於迎來一位病友,於是熱情邀請:“聊聊?”
“不行,我得回去睡覺。”顧揚嗬欠連天,“要昏。”
葛風華看著他頹頹的背影,眼底充滿同情。
這才多久,陸總居然就把人折騰成了這樣。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資本家果然都是萬惡的。
退燒針裡有安定成分,顧揚回家後就裹著被子倒在床上,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省,把“叮咚叮咚”的門鈴當成催眠曲。
就在陸江寒耐心儘失,考慮這種情況是要打110還是120的時候,房門終於被“啪嗒”打開,顧揚穿著睡衣光著腳,滿臉不解看著他:“陸總?”
“再找不到人,楊毅就該打給你父母了。”陸江寒說,“怎麼也不接電話?”
“我真沒聽到。”顧揚使勁拍拍腦袋,茫然道,“天都黑了啊。”
陸江寒好笑:“幫你帶了飯。”
“謝謝。”顧揚把他讓進來,“您先坐,我去洗個臉。”
陸江寒把外賣放在桌上,餘光卻掃見茶幾上胡亂堆了很多設計稿。
熟悉的風格和線條。
熟悉的Nightingale.
作者有話要說: 總裁談心時間.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