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是沒有來由的。
或許之前已經悄無聲息在骨骼裡積攢了很久,直到最近才撐破臨界點。在某些時候,他甚至會後悔強占了Nightingale,雖然那給他帶來了如潮的稱讚,雖然目前顧揚還算配合,但就像申瑋說的,將來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沒人知道。
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其實有能力打破僵局,重回巔峰的時候。
——之前的路未必就是死胡同,他卻沒有耐心等到儘頭。
……
晚上八點,顧揚準時出現在了酒吧,易銘比他到得要稍微早一些,麵前已經擺了兩三個空啤酒瓶。
“這麼有興致?”顧揚坐在他對麵。
“我和許總談過了。”易銘說,“他很生氣,甚至可以說是勃然大怒。”
顧揚磕開瓜子:“在你剛拿走Nightingale的時候,我也很生氣。”
易銘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重複:“Nightingale和你沒關係。”
“那許淩川同意了嗎?”顧揚沒有過多糾結上個話題,“我還在等著去向陸總彙報。”
“暫時沒有。”易銘問,“如果許總一直不答應呢,你想怎麼辦?”
“如果你堅持,許淩川絕對不會不答應。”顧揚很篤定,“你是他最大的搖錢樹,不是嗎?”
易銘放下空酒杯,陰鬱道:“可這不代表他會一次又一次地忍耐我。”
“這隻是第一次。”顧揚提醒他,“而且也不是我無理取鬨,寰東和新亞99之間的關係你是知道的,我們陸總把淩雲當成很重要的合作夥伴,當然不希望它被鐘嶽山拉走,所以我必出為此付出努力。”
舞池中傳來陣陣尖叫,故意打扮成熟的少女們正在那裡肆意噴濺香檳泡沫,每一張笑臉看起來都是那麼真實——真實到讓戴慣了虛偽麵具的成年人由衷地生出羨慕,羨慕她們可以隨時隨地自由的哭和笑。
顧揚鬆口:“如果你真的很為難,那麼為了表現出長期合作的誠意,我也可以退一步。”
“退多少?”易銘把視線從舞池裡收回來。
“Nightingale可以全場九折,並且參與新亞99的會員雙倍積分。”顧揚說,“這樣許淩川對鐘嶽山也好交代,怎麼樣?”
“那寰東同期呢?”易銘問。
“秋裝新款九折,夏裝參與寰東整體促銷,滿300送100全場通用禮金券,至於會員多倍積分,兩家店計算係數不一樣,也沒什麼好比的。”顧揚說,“整個淩雲集團的大頭都被新亞拿走了,寰東在Nightingale上占點便宜,應該也不算過分。”
這個條件已經比之前柔和了許多,易銘沒有再提出異議。
“如果Nightingale的促銷力度減低,那許淩川和鐘嶽山應該不會讓它作為秀場主款,”顧揚又問,“到時候你會用什麼頂上去,暮色嗎?”
易銘說:“你很關注這個牌子。”
“確切地說,我是在關注你。”顧揚回答,“就像你一直在關注我一樣,都屬於成人世界裡心平氣和的、基於金錢和名譽的相互利用,這其實是最穩定的一種關係。”
旋轉的彩燈掃過來,世界光怪陸離。
在某一個瞬間,易銘覺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對方頭發上、皮膚上、衣服上,都被燈光染上了斑斕的色塊,眼睛也隱藏在黑暗裡,當初的青澀已經一掃而空,變得圓滑、強勢,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
陸江寒依舊在老地方等他。
顧揚上車後提議,我們下次可以戴一個對講機,就好像在演警匪片,一來我不用再向你彙報一次,二來還很酷,密戰的感覺一上來,說不定還能在談判桌上超常發揮。
“我發現你對間諜和警匪真的很有興趣。”陸江寒湊近親了他一下,“聊得怎麼樣?”
“我按照你說的,退了一小步,允許他們做會員雙倍積分和全場九折。”顧揚說,“不會有什麼問題。”
“乾得不錯。”陸江寒表揚了一句,又拉過安全帶幫他係好,“走吧,送你回家。”
“可我還想再聊會兒工作。”顧揚說,“關於這次新亞和淩雲的合作,他們的整體業績一定會超過我們的。”
“那也是應該的。”陸江寒把車開上主路,“虧本賺吆喝,鐘嶽山的強項,有本事一年來一回,你看看他會不會被董事會炒魷魚。”
“那我們的同期報表也不能難看。”顧揚說,“我算過了,Nightingale大概能填回至少三成利潤,至於剩下的七成,就看新入駐的那三家女裝能不能打了,不如我再和林姐努把力,讓品牌請個明星來站站台?”
“我們國慶檔的中廳已經安排滿了。”陸江寒提醒他。
“沒有中廳,就在品牌店鋪裡舉辦小型活動也行。”顧揚想了想,“一線大牌太貴就請小演員,再不行,哪怕找個網紅呢,總比沒有強。”
陸江寒一邊開車一邊樂:“誰說我雁過拔毛來著,你才是小資本家。”
“會不會說話。”顧揚抗議,“我這叫全心全意為公司服務。”需要得到表揚的。
而總裁也很樂意表揚他,甚至還可以免費附送接吻服務。
1703的小公寓,新換的地毯又暖和又鬆軟。
顧揚切開一個橙子,空氣裡立刻充滿了很清新的果香。
陸江寒從身後抱住他:“周末有沒有空?”
“伯母要請我吃飯嗎?”顧揚很警覺。
“她的確有這個想法,不過你要是還沒準備好,我可以拒絕。”陸江寒說,“其實我早上已經拒絕了一次,但是她明顯很想見你。”
“我沒意見。”顧揚很爽快,“那我們周末約個地方,伯母喜歡吃什麼?”
“上次那家海鮮炙?”陸江寒提議。
“除了這個呢?”顧揚說,“我們要吃個熱鬨一點的,廚師不會全程現場操作的,這樣才不至於尷尬。”否則大家在等下一道菜的間隙相顧無言,隻能一起看大師傅十指翻飛,光是想一想就要昏。
“有道理。”陸江寒幫他把果盤放好,“那我們可以去吃鰻魚飯,環境私密又可以聊天,而且也不用啃骨頭扒螃蟹,更不會出現牛排飛到對麵這種人間慘劇。”
顧揚笑著說:“好。”
“彆怕。”陸江寒張嘴接過水果,眉毛鼻子皺成一團,“哪兒買的,怎麼這麼酸。”
“李總監同城快遞送來的水果,橙子都這麼酸,但很新鮮。”顧揚小聲說,“我可能有點八卦,但如果不是琳秀姐一直催促要讓舞台劇提前上映,我都要以為她懷孕了。”
陸江寒:“噗。”
“笑什麼,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我有不科學依據。”顧揚自己吃了一塊,也被酸得眼睛都閉起來。
“電視裡的事情如果能當真,那周末我媽大概就會帶著五百萬現金,讓你離開她的兒子。”陸江寒把人攬到自己懷裡,“你打算怎麼辦?”
“嗯?”顧揚靠在他胸前,覺得胸肌很結實,在往上看了看,長得也挺帥,花錢不虧,於是握住他的手指承諾:“那我願意價格翻倍,用一千萬把你買回來。”
“沒想到我自己這麼值錢。”陸江寒感慨,能讓媽和老婆互相競拍,真是受寵若驚。
顧揚用頭撞撞他:“你該回家了。”
“親一個。”陸江寒說,“明早我來接你上班。”
“明早我要去Z88,方經理也會在那。”顧揚說,“楊總讓我跟一下烤肉店的事。”
想起那位摯友三不五時的靈魂共鳴,總裁習慣性頭疼。
所以就更要親一下了。
陸江寒用手指輕輕揉亂他的頭發,又順著後脖頸捏了捏。
顧揚側頭躲開,笑著說:“彆碰,癢癢。”
陸江寒歎了口氣。
要命,色|欲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