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掀開被子,點了燈,睡眼惺忪問道,“老爺怎麼了?”
顧老爺回頭看了一眼柳氏美麗的臉,難得的麵無表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睡不著,許是積了食,我出去走走,你先睡吧。”
柳氏知道他這是又要去祠堂跟他那個死去的大夫人說話了,心中生氣,索性真的躺下繼續睡了,“那老爺早點回來。”
腳步聲遠去,柳氏惡狠狠想著,自己如今在顧府隻手遮天,老爺對她唯命是從,她還跟一個死人計較什麼?
不能管得太緊,拿到手裡的才是真,反正顧府上下全都聽她的不是。唯一的一個反骨、眼中釘,如今也下落不明了。
那小蹄子自打親娘死了之後便對她橫眉冷對,前陣子更是頻繁出入寺廟,結識了很多江湖方士和郎中。
她心中暗暗生疑,但也沒太追究,當得知顧環毓把三年前自己買通的季郎中找到之後,才終於是坐不住了。
趕在季郎中到達之前,柳氏派人半路截殺了郎中,之後正好撞上了九皇子求親一事,趁著顧環毓想要遠門躲親,柳氏樂的順水推舟,買了一隊人馬扮成山匪,探親路上半路截殺了她。
一個未出閣的丫頭片子,跟她鬥,還差得遠。
所幸如今終於是塵埃落定,以後蘭兒的婚事、她在京城夫人圈中的地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柳氏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兀自睡去。
顧老爺慢慢走在夜色中,踱到了祠堂,看著大夫人的牌位。
扶了柳氏為正妻,這些年來他冷眼看著柳氏操持著府中上下。
一些事隻要不捅到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懶得計較,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夫人死後,毓兒便對自己寒了心,他也不願再見她,父女由此離心。
他想起這些年自己冷落顧環毓的點點滴滴,失去了親娘和他的照拂,在柳氏手底下,她一定不好過吧。
所以有什麼事,她都不願意再對自己這個父親講。就連探親一事,他都是從柳氏嘴裡才知道的。
她就這樣丟的無影無蹤,懲罰著他的良心,也許這個時候,她早就下去見她的娘了。
夜裡風霜如驟,寒氣催骨,顧老爺獨自立在靈堂裡,心中悔恨交織。
“怪我……都怪我,是我不該應了柳氏,讓她在這個風頭浪尖回襄陽探親……月娥,你怨我吧,是我弄丟了我們的女兒……”
“月娥……月娥……”
顧老爺臃腫的身形佝僂在靈堂前,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一個人的名字。
自打顧大夫人去世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喚過她的小名了。
.
夜裡顧環毓又做起了噩夢。
她又夢到了那一日:她再次墜下山崖,重重跌下,世界隻剩下一片搖搖欲墜。
她被堅硬的車柱撞得頭暈眼花,視線一片漆黑,她能想象的到馬車外麵是怎樣的一副慘狀。她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麵對死亡。
溯流而上,模糊的光影中,有一個女人安詳地躺在記憶最深處,雪白的帷幔下,女人了無生息。
“不要——”
顧環毓從噩夢中驚起。
耳朵嗡嗡作響,她在一片混沌中仿佛又聽到了眾人的嘶喊聲,那麼的淒厲,那樣的痛苦,他們以生命保護著她,如今卻隻剩下了她自己,那些人都去了哪裡?
門外傳來砰砰的拍門聲,有人在急切地喊著她。
顧環毓恍若未聞,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拍門聲消失了,安靜了一瞬,然後猛地傳來了一聲巨響,陸雙直接踹門衝了進來。
他幾步衝到床前,雙手箍住她發抖的肩頭,“環環、環環、”
顧環毓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愣愣看著眼前的少